“心慈手軟,但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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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氣正盛,熱浪滾了一個下午,在傍晚時盤成火龍,張口一吐,燒豔了半片西天。
車子剛開出校門,唐甘順道先拐去了環島路一家老字號餅店,說是定了兩盒綠豆糕,特意要了少糖少油的,要捎去給阿嬤。
晏在舒這才想起要開導航,她說不用。
唐甘單手把著方向盤,在等紅綠燈的當口念叨:“怎麼不帶?阿嬤愛吃,順道就帶了,我去排隊沒事兒。”
“不順道,”晏在舒連藍牙,切導航,“我最近住雍家那老洋房。”
“我說呢,你這兩天怎麼不開車,”唐甘喜歡衝浪和帆船,聯考後就跑海島待了一周,夏校開營那天都沒趕上,她也不是愛噓寒問暖的性格,這會兒才想起來,噢一聲,“環島路那房子是吧?”
晏在舒嗯一聲,劃手機,回家政阿姨的消息,叮囑她不用打掃孟揭的房間。
唐甘戳了下屏幕,抽空看距離:“這段路掉不了頭,得往市區走,一起吃個晚飯再送你回。”
晏在舒說行,那去吃肉燥麵。
車上了環島路,橘子雲潮走過半座城市,鋪滿整片天空。
唐甘想起件事兒:“聽我爸講過,雍家那房子挺久不住人了,上回他捏了幾個破碗破杯子,想借那房子辦場個人展,給自己抬點逼格,結果呢雍家小叔叔一聽,二話沒說把我爸那破杯子破碗都買了,轉頭就上了自家的拍賣會,了不得,賣了幾百個。”
晏在舒笑起來:“我去看了,唐叔手藝人,做得碗像碗,杯子像杯子的。”
“唉你彆給他抬咖位,那碗是馬用的,杯是牛飲的,雍小叔做的人情局,回頭還得我來還,”唐甘翻個白眼,話題扭回來,“房子好住嗎?”
“清淨。”
晏在舒有想過把“天降室友”的事講給唐甘,但小唐總打著方向盤,在環島路上飛馳,像操控一匹隨時會脫韁的野馬。
就,算了。
晏在舒有兩個打小玩到大的女性朋友,一個是雍如菁,一個是唐甘,前者是柔軟細膩的海中月,後者是嫉惡如仇的迅猛龍。
唐甘跟晏在舒是小學同學,家裡邊做半導體的,這幾十年發家快,勢頭猛。
跟晏家不同,唐老爹屬於行業新貴,年輕時候玩兒命創業,年年都是納稅大戶,為社會提供就業,為GDP添磚加瓦,上新聞,進政/協,等孩子大了,唐老爹後知後覺開始操心家業傳承問題了,於是花了大心思,把剛10歲的唐甘塞進了嘉懿小學。
小霸王剛轉校,第一件事就是跟晏在舒乾架。
晏在舒小時候也虎啊,一腦門把人磕懵了,懵完唐甘就扯嗓子嚎啕大哭,哭臟了衣裳,還是晏在舒給領回家裡去,那個桂花蒸的天兒,雲團慢悠悠地飄,倆人分著喝了一碗綠豆湯,對視兩秒,對著關公結拜了。
也沒問關公管不管結拜,倆人像模像樣投了個聖杯,問過吉祥就完事。
所以,唐甘對晏在舒的身邊事了解得多,這其中包括孟揭,也包括孟晏兩家在長輩層麵上的意願與乾涉。
要是現在講給唐甘……窗外的車流飛速倒退,劃成一道道虛影,遠處海麵碎著金鱗,正在承接落日的重量,晏在舒後背貼著座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