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注意力又被江連闕的重音拽了回來。
他板著她的肩膀把他轉過來,臉上強壓出一股浩然的正氣:“我是一個很正經的好人。”
陽光炫目,秦顏又看見了那片江河安穩的海。
瘸腿的鬆鼠在他懷裡唧唧亂叫,她突然就有點兒睜不開眼。
真是亮。
要瞎了。
正想掙脫他,一輛銀灰卡宴緩慢地行駛到他們身邊,停下來。
車窗慢慢滑下,副駕駛的男生留著衝天的七喜頭,趴在窗口,衝江連闕擠眉弄眼:“喲,這不是自稱電子狗的江公子嗎?這麼熱的天,怎麼瀟灑到大馬路牙子上來了?”
江連闕咬牙切齒,眯著眼強笑:“就算導盲犬,也該有迷路的時候吧?”
陽光晃動,車窗外鬆濤如海。
車上冷氣開得足,秦顏甫一上車,鼻子一癢,忍不住就想打噴嚏。
江連闕趕緊掏了條薄毯子塞給她:“搭膝蓋。”
目光飛快地掃過毯子上的logo,秦顏張了張嘴,噴嚏硬生生被憋沒了。
啊……
半晌,她聳聳鼻子。
沒打出來,鬱悶。
駱亦卿透過後視鏡,不動聲色地打量坐在後麵的秦顏。
女生的長相算不上多漂亮,不是他喜歡的那種能一眼驚豔的類型。隻是皮膚白,五官精致小巧,很耐看,看久了,會覺得也生得不錯。
但是……
他皺眉。
單單這一條,總也不至於就……
視線稍稍一轉,果不其然,江家的傻兒子剛剛安置好鐵鍬,就殷勤地端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你手上那個袋子是裝藥的吧?沒事的背包也給我吧我幫你放旁邊……哦對了,你家住哪兒?”
秦顏正低著頭編輯短信說明情況,把車牌號一並發給池素,淡淡道:“就近找個車站把我放下來就好。”
“彆啊,反正載誰不是載一程,我直接把你送回家唄——你說是不是,駱駝?”
駱亦卿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江公子不依不饒:“你住哪裡?”
“真……真的不用了。”
“我剛剛都看見你給彆人發短信了。”江小公子一臉誠摯,“既然車牌號都給家裡人發了,那也不用再擔心被我們賣掉了吧?”
“……”
秦顏和駱亦卿不約而同扶住額頭。
“我住瀚城小區。”
駱亦卿點點頭:“趙叔,先去瀚城小區吧。”
司機調轉車頭,駱亦卿餘光一掃,見攀在自己座位上的那雙手裹著一層灰,又忍不住吐槽,“你今天乾嘛去了,還扛把鐵鍬,玩兒鼴鼠的故事?就你打電話的上一秒沈稚子還在跟我訴苦,說你嫌棄她,下午叫你出去玩你也不……”
“我有正事。”江連闕喜滋滋地打斷他,“我去種了一棵樹。”
“喲。”駱亦卿眼底浮起笑意,“怎麼我都不知道,我們江大公子,竟然還是個環保愛好者?”
“沒文化了吧?聽沒聽說過小提琴家池素?”江連闕眼一斜,“他手上有個公益項目,每種下一棵樹,就由他出錢,為琴童捐一把手工提琴。”
秦顏垂著眼,睫毛微動。
——我離開之後,請池老師也好好照顧自己。
——哈哈哈哈會的會的,以後,我繼續搞我的公益去啊。
“新項目?”駱亦卿順著話茬往下問。
“是啊,他前幾個月才做的。”江家傻兒子美滋滋,“我打算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種棵樹,充分利用國家生產力。”
“炒作而已,這種項目你也信,指不定裡麵多少彎彎繞繞。”駱亦卿好笑,“你是親生的嗎?你爸那老奸巨猾八麵玲瓏的勁兒,怎麼一點兒也不見遺傳給你?”
江連闕正要反駁,被他笑意吟吟地一揮手又打斷:“不過話又說回來,您這是種完樹之後上哪兒造作去了,怎麼會從省中醫院的方向過來?”
這跟種植園的方向可是南轅北轍,完全不在一條道兒上。
江連闕一點兒也不想告訴他,自己正興致勃勃種著樹就被親生的爹套在袋子裡扛著帶走了,天旋地轉兩眼一抹黑,再見光就已經在醫院裡了。而自家親爹笑得像個綁架犯:“你不是有病嗎?來來來,正好我今天有空,一次性帶著你檢查清楚。”
“因為我那個老奸巨猾八麵玲瓏的爹……”江連闕撓撓臉,“跟我玩綁匪py。”
駱亦卿樂得不行,還待開口,聽後座傳來輕而脆的一聲:
“我到了。”
瀚城小區離市中醫院不遠,算起來也就幾站地的距離,乘車是眨眼的功夫。
“誒?這麼快啊?”
江公子呆一呆的空檔,她已經打開門跳下了車:“謝謝你。”
頭微微一轉,她朝著駱亦卿也頷頷首:“也謝謝你。”
駱亦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小事!”
“那你路上小心……”
秦顏闔上車門,掐斷江公子殷切的囑托。
背影纖細的少女徐徐走進小區,駱亦卿的眼神無意間一移,看見她破開的裙子和醒目的黑手印。
車重新啟動。
他還沉浸在震驚裡回不過神來。
“這荒郊野嶺,孤男寡女,光天化日——”
話語一滯,找不到四字詞了。
想半天,他憋出一句:“嘖嘖嘖嘖。”
半晌不見江連闕搭腔,駱亦卿狐疑地轉過去,見傻兒子正拿著張薄薄的小卡片,捧著臉嗤嗤嗤地傻笑。他大驚失色:“臥槽!你怎麼偷了人家的校園卡!你還敢更猥瑣……”
“閉嘴,彆吵吵。”
下一秒,他看見江公子掏出記事本,認認真真地記下:
瀚城小區。
想了想,又打個括號:
應該是12棟到16棟之間的某一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