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顏的眼眶無端有些熱。
“好了，今晚的節目到這裡就結束了。”隔著無法測量長度的電磁波，她聽見他溫和的聲音，“我是樂正謙，我們明天見，晚安。”
秦顏蜷成團，閉上眼。
客廳內燈光大亮，白晝如焚。
一夜無夢。
翌日，秦顏起了個大早。
大概是前夜沒有吹乾頭發的緣故，她有些頭疼。出門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去車棚取了車。
回到明裡市的第三天，她還沒有騎車走過去學校的路。正巧今天軍訓，上午領套軍訓服就算是沒事了，她不必去得太早，就想先去熟悉一下路況。
……是的，軍訓。
她是轉校生，插班進高二就意味著少讀了一年高一，也自然而然地錯過了入學軍訓。
可軍訓在高中也算學分，又不能不參加。校長想來想去，給她支招，讓她跟著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們一起軍訓。
反正，也就隻是走走過場而已。
日上枝頭，秦顏百無聊賴地站在移動緩慢的隊伍裡，尋思，過會兒領完衣服要去逛逛學校……不然過兩天正式開學，連在學校裡也要迷路。
為了參加軍訓，高一新生比高二和高三早一周開學，學校裡這會兒隻有要參加軍訓的學生，顯得有些冷清。
所以即便是壓低的聲音，也聽得十分清楚。
“哎，你聽說了嗎？三中的傳統裡有一條，說是除了教官之外，上一級軍訓裡的優秀學員，也會被派去帶下一屆的學弟學妹。”
後排兩個女生窸窸窣窣，交談聲順著風傳入耳，帶著股難掩的興奮勁兒。
“真的嗎？那你知不知道上一屆的優秀學員是誰？”回應她的是一個細聲細氣的女音，“長得好不好看？帥不帥？”
“當然帥！你等等啊我給你看他照片……”
秦顏皺皺眉。
那個細細弱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雖說她現在的聽力大不如前，但在辨識人聲上，依然相當自信。
就這麼個發呆的間隙，不知道後排兩個小姑娘聊天聊到了哪兒，另一個女生突然提高了一下嗓音，聲音劃破空氣，直直闖進耳朵，“……鋼琴啊？他會彈鋼琴？那不是剛剛好能跟你的小提琴湊一對……”
細細的聲音答得很含蓄：“是的吧，我也這樣想，如果有機會的話……”
“那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哎呀，為什麼我當時就沒有去學一樣什麼樂器！以後學校辦大型的文藝活動，肯定有機會能合奏的……”
風從頭頂和煦而過，兩個女生的笑聲湊成一團。
耳邊嗡嗡響，秦顏張了張嘴，握緊拳，許久，又鬆開。
長歎一口氣。
能怎麼樣呢。
反正她已經沒辦法拉小提琴了，有沒有遇見自己以前的對手，又有什麼差彆？
微風輕拂，她微微仰頭，看見一片藍得像果凍的天。
領衣服的地方是圖書館正門，目光向上，順著銀灰色的牆麵向另一側推移，依次是宿舍區、校內湖、體育館、田徑場……
三中占地不小，硬件和軟件設施都算一流，一本率在明裡市數一數二，這幾年更是達到了百分之九十，是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來的地方。
也不知道池素和自己父親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進來的。
收回視線，她覺得無力而迷茫。
又想歎氣了。
輕微的震動，一條短信彈出來：[小顏小顏，你到學校了嗎？]
發件人是顧笑悠。
秦顏愣了愣，回複過去：[到了，在排隊領軍訓服。]
想到剛剛那兩個女生說起的優秀學員，她心下一動，又發了一條：[你這會兒也在學校嗎？]
顧笑悠是她很久之前的兒時玩伴了，雖然早早就分開，可這些年的聯係也一直沒有斷。這次回明裡市，聽說她也在三中讀書，就又搭上了這條線。
對方很快發過來一串賣萌的顏文字，後綴訊息：[對啊，我也在學校，等會兒一起吃飯好不好？]
當然好。
她有太多年沒見過顧笑悠了。
記憶裡小姑娘一直肉肉的，臉上還帶著點兒未褪的嬰兒肥，臨彆時，糯糯地拽著她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像個軟綿綿的白團子。
所以須臾，見到眼前這個笑容明亮、身形高挑的女生時，秦顏有些不敢確定。
結果還是顧笑悠先認出她，笑吟吟地迎上來：“小秦顏。”
然後是大大的擁抱。
秦顏又驚又喜：“你真是十八變啊，我差點沒認出來！”
“有那麼誇張嗎？”顧笑悠好笑，俏皮地眨眨眼，“但是你看，你也變了，可我還是認出來了。”
秦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顧笑悠帶著她，往食堂的方向走。
時近正午，陽光熾烈。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頭，江連闕正在瀚城小區門口眼巴巴地等人。
小區門口人來人往，車流不息。
江公子守在門口，從日出等到日上三竿，從日上三竿等到日近晌午。
明明昨天眼睜睜看著她進的小區……
明明校曆上寫的是今天上午領軍訓服……
這都十一點多了，為什麼……
為什麼還沒有見她出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