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2 / 2)

橙色的光芒從頭頂落下,映得書架上一片柔軟的光。

“什麼事,能讓人精神不空虛?”

坐在小梯子上,秦顏小聲地對著耳機問。

池素“唔”了好久,言辭懇切地道:“吃吧,我覺得吃就挺讓人感到充實的。”

秦顏低聲憤憤:“我又不像你,怎麼吃都不會長肉!”

那頭傳來一陣笑聲。

半晌,池素問:“明裡市的生活還習慣嗎?有沒有去見以前的朋友?”

秦顏想想顧笑悠,點頭:“習慣,見了,都挺好的。”

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補了一句,“學校的同學也很好。”

“這樣啊,那我就——不行,我還是不放心你。”秦顏覺得池素肯定在電話那邊懊惱地撓頭,“你一個人住總會出各種問題,在濱川市時哪怕我跟你住得那樣近,到最後也還是發生了那種事……”

秦顏哭笑不得:“喂喂喂,那次是意外,我不會再犯錯了,現在的住處安全係數也很高,你就不要咒我了好不好?”

“好吧好吧不提那件事了……對了,你聯係上你爸了嗎?他有陣子不回我消息了,我昨天才收到郵件,他說他在國外跟劇組時換了個號碼,等會兒我網上發給你。不過他還說他最遲下個月就會回國,所以你其實也不用特意去聯係……”

秦顏呼吸一滯,耳朵嗡嗡響。

突然間又什麼也聽不見了。

隻要一想起那天被人推搡著撞破了玻璃的畫麵,連回憶都帶慢鏡頭。玻璃一格一格地被砸出花,傳回的痛感清晰刻骨,演卻是出默片,半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秦顏放空目光,盯著書架,一點點把腦子清空。

半天,聽見那頭池素的呼喊:“小秦顏……小秦顏?”

“池老師。”她收回目光低下頭,無意識地摳起書角,“剛剛我突然就……又聽不見了。”

池素張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在新學校裡,遇見了曲映寒。”她徐徐道,“她也很好,或者該說,比幾年前更好。”

“我聽他們叫她‘音樂神童’,說她是那個十一歲就能為電影《星軌》演奏配樂的女生。”秦顏語氣輕緩,後半句話卻停頓了很久,“我以為我不嫉妒。”

“可我……”她低下頭,柔軟的黑發從肩膀上落下來,在書上留下一小片陰影,“我也隻比她大一歲而已,我儘力了,沒辦法寬容她更多。”

尤其是在發現自己仍然不能拿起小提琴之後。

重逾千斤地壓在肩膀上,好像這輩子都要抬不起來了。

書店裡的鐘無聲地跳動,那邊沉默了很久。

有人端著黑糖津梅拿鐵和綴著小草莓的鬆餅從書架旁路過,帶起一陣熱氣騰騰的香氣。像一片會移動的煙火雲,對秦顏所在的角落鞭長莫及,霧一般地飄了過去。

秦顏坐在小梯子上,整個人縮進牆角。

許久,她聽見池素的聲音。

隔著山長水闊,無端有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秦顏,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但如果上帝想收回某件曾經賜予你的天賦,你就讓它去吧,不要再強求。”

“無論是無緣參加的‘db’,還是今後有可能無法再進行下去的小提琴生涯……你都看開,也隨緣一些。尋常人有尋常人的活法,把日子過得清淡些,絕不是一件壞事。”

“我從沒跟你說過這樣的話,但事實便是如此,你生下來就擁有得比彆人多,天賦也好,家世也好,都是旁人羨慕不來,也可遇不可求的。”

“可太過誘人的天賦是柄利劍,你也早在十幾歲時就見識過,傷人傷己不說,還容易留下童年陰影。”池素自顧自地笑,笑著笑著,就成了苦笑,“所以秦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了這一條路,你隻會比彆人過得好,不會比旁人差。”

“秦顏啊,看開點兒,好好活。”

秦顏不知道自己在書店裡呆了多久,走出來時見華燈初上,才覺得有些餓了。

深夜談話確實能把腦子洗乾淨,像現在,她隻是在小店裡隨便點一碗麵,吃起來竟也覺得很滿足。

心靈雞湯拯救世界啊……

付完賬,她一邊在心裡感慨,一邊提著山竹往回走。剛剛推開小區的大門,就被人叫住。

少年往前走了幾步,複又不可思議地退回來,猶豫著問:“你是……秦顏?”

秦顏一抬頭,看到對方衝天的七喜頭。

她思考了好半天,細聲細氣地抬手打招呼:“晚好,駱同學。”

駱亦卿打哈哈:“好,好……”

等她走了,趕緊火急火燎地給江連闕打電話:“喂!連闕!”

江公子正為微信好友還沒通過的事惱火,一見是他的來電,聽也不想聽:“真的,駱駝,我不去遊泳,你彆折騰我了。”

“哦那……好吧。”

駱亦卿微妙地頓了頓,掛掉電話。

看著秦顏走遠。

半晌,嘴角壞兮兮地勾起來。

好嘛,既然江連闕無情無義,那他就也安靜如雞地閉嘴咯。

就看他自己什麼時候能發現,他跟秦顏其實住在同一個小區裡,而且連樓棟都連著號吧。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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