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正式自習還有幾分鐘,辦公室內沒什麼人,整棟樓趨於平靜,窗外落日餘暉淺淺印在教學樓的迢遙瓦礫,靜悄悄的。
蘇月背著手,和許翊並排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前,消化陳宏剛剛和他們說的話。
如今近三月份,再過段日子,整個高二就結束了,所有新內容教學也會全部完成,此後開啟整整一年的高三複習。
按照往年年級的安排,會挑出年級出中上遊的學生額外培養,衝擊高考頭部名額。說白了,就是投資潛力狀元。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小班,也會比其他學生需要多費心力刷難題。這個是自由選擇,主要是看個人意願。但陳宏帶六班兩年下來,很是看好蘇月和許翊這兩顆苗子,對兩人關注度高,打心眼裡希望這兩孩子能如願以償,全力以赴不留遺憾,所以特意叫了他們苦口婆心勸說一番。
陳宏說得口乾舌燥,顧不上喝水,很是耐心問道:“考慮得怎麼樣?這個名單統計得比較急,明天就得交。不過你們可以再想想,下晚修前給我個答複就好。”
蘇月低頭盯著自己的帆布鞋出神,兩手在背後來回捏著。
參不參加?
蘇月其實糾結的不是自己,誰都不願意止步不前在原地打轉。要說吃苦,高中哪有不苦的?這些客觀存在的困難都是小事,畢竟點燈熬油早已是家常便飯。
隻是,不知道許翊去不去。
她私心是想的,和許翊同桌的時間來,已經習慣旁邊坐著他一起學習。
但又怕他真來,動搖那不可戳破的秘密。
陳宏在電腦上調出這次考試的成績表格,“你們都知道,我肯定是希望你們報數學的班的。”
現在還是分科考試,高三理綜三科才會合卷。多年成績證明,理綜經過一年題海戰術進步非常明顯,可語數英三科則不同,十幾年前的學習是基礎,往後的深入是提高上限。
陳宏拉過數據,入學以來蘇月和許翊的數學成績發揮都很穩定,基本呈現為一條水平直線,分數在140左右上下波動。而這遠遠不夠。省內前幾名的數學基本都在145+,甚至滿分,狀元和榜眼往往隻在一分之差。
許翊途中沒怎麼說話,偶爾嗯了幾聲回應,餘光瞥見蘇月有些呆滯,顯然是在走神,想抬手輕輕拍拍她,反應過來陳宏還在跟前,作罷,轉而認真看向陳宏,“謝謝老師,我們再想想。”
“行,那你們先回去上自習吧。”
陳宏看到蘇月皺眉,以為是逼得太緊,暗自歎氣。一邊是教學指標,一邊是學生壓力,陳宏對自己的得意門生於心不忍,揮揮手讓他們離開辦公室。
*
出了門,不再是封閉的內室環境,看到走廊邊上垂著的迎春花,蘇月才回過神來。
對,他們現在要回去上自習了。
從辦公室到六班教室,需要走完二樓這條長長的廊道,期間要經過四個班。即使洞洞鞋說要嚴查自習的零抬頭率,他們這樣走過去,那估計也少不了被其他班靠窗坐的同學“觀賞”一番。
明明是平日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走道,現在卻覺得寸步難行。蘇月閉了下眼,幾乎要邁正步。
沒關係,彆人肯定都在認真做題,而且人在世上沒那麼多觀眾,人生就那麼點長,咬咬牙就過去了。
正想著,突然感覺站在身側的人擦身而過,徑直上了樓,往連接平台方向走。
蘇月:?
六班,不是在這層嗎?許翊腦子壞了?
短暫停頓一秒,猜測他可能去衛生間了。蘇月本想直接回教室,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調轉方向,走向剛才許翊經過的地方。
腳剛踏上連接處,蘇月還在四處張望,手腕突然被握住,人也跟著被輕輕拉過去。蘇月條件反射般驚呼了聲,看到是許翊才勉強把叫聲壓了下去。
“你怎麼在這?那麼嚇人。”
“嚇人嗎?你不也跟過來了?”
許翊淡淡說著,收回了手,轉而插進衛衣前的袋鼠兜。
蘇月抿唇。
什麼叫嚇人也跟過來了?是她的錯覺嗎?許翊說話未免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了吧。
想到現在是測驗的時間,蘇月不懂為什麼要到這地方耗著,忍想說趕緊回去吧,結果看到許翊並不算太和善的表情,一時聲音卡在喉嚨裡。
站姿也不太自然,兩手背著,一隻手還握上方才被他握住的地方,眼睜睜看著他雙手插兜慢慢向自己走近。
原來身後有大片空間,蘇月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加上被許翊身高壓製,不自覺步步後退,直到整個人挨上瓷磚牆,鞋跟抵著牆角,再無餘地可退。到這,許翊似乎才滿意這個站位,停下。
兩人之間隔了半個手臂的距離。
一中曆史悠久,建築也頗具特色。兩棟教學樓相對而立,隔得不遠,據說以前學校為了節省經費,打通兩棟樓每層牆壁,搭建連接平台,如此兩棟樓就可以共用衛生間。
而在連接走廊前,還有一個前後貫通四周封閉的小空間,陳放了幾個破舊的木製書櫃和不知從哪個年代遺留下來的書,沒有監控,沒有人打掃。
測驗相對後麵的幾節自習少了十分鐘,輔導老師一般會在輔導桌前看班,幾乎沒什麼人會在這個時間段走動。就算有,如果不仔細看,還真不會發現角落裡站了兩人。
可即便如此,蘇月也有種在偷偷摸摸乾壞事的心虛。
“你要乾什麼?要說什麼話?我知道在教室不方便,你也不用這樣吧?”蘇月縮在牆角,仰著頭看著許翊,很小心壓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