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收假的前一天，南佳突然迎來一場暴雨。下午三點開始，烏雲聚集，風吹彎樹。不多時，路麵濺起白花，所有露天市場集體收攤，整座城市陷在灰白的水霧之中。
傍晚五點半左右，許翊護著懷裡的報紙推開家門，注意到玄關處比平時多了雙鞋。
書房和主臥房門緊閉，許翊把報紙放到茶幾上，轉身走到廚房。
“媽，爸回來了？”
季沫儀一邊忙著拍蒜米，一邊回著，“是啊。今早你爸給我打電話說會早點回來。不過晚上還要到外地出差，我一會兒也要輪班。”
許文澤如今是一家媒體公司的總監，許翊記得季沫儀說過，就是在他初中三年那段時間，父親瘋狂收集人脈資源和準備升職。最近公司在搶項目，許文澤往外跑屬於是家常便飯。偏巧季沫儀現在的職位也多夜班安排，兩人能陪許翊的時間都很少。但好在，夫妻二人在許翊小時候給足了關心照顧，物質精神一樣不落，許翊也平安度過最讓家長頭疼的叛逆期。
許翊挽起袖子，幫忙處理泡在水池裡還沒刷的碗，玩笑道：“爸回來，應該不止是為了陪我吃飯吧。”平時上完晚修回來，徐文澤基本都還在外麵，所以二人在家碰麵也少。
嗯，莫名就有點懷念平時幾乎錯開的作息時間。
“在說什麼？”許文澤換上家居服來廚房打下手，沒想到就聽見兒子在偷偷擠兌自己。
許翊感覺背後涼嗖嗖的，連忙否認，“沒什麼。說您魅力不減當年。”
許文澤用手輕輕敲了下許翊腦袋，“你現在啊，說話是越來越沒個樣子，也不知道和誰學的。”
季沫儀把配料下進熱鍋，一臉無奈又寵溺。
這父子倆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油滋啦往外蹦，許文澤立馬過去，“我來吧。”
季沫儀故作嫌棄拍了他一下，身體很誠實地把鍋鏟遞過去。
許翊莫名覺得自己發亮到不行，洗完碗後在一旁擦著手，“那個爸，新一期的報紙我已經拿上來了……”
“行，知道了。”許文澤隨口應答，“老婆我來就好，你去休息吧。”
許翊：……
看來他在這是真的多餘啊。
季沫儀失笑，和許翊一起出了廚房，發現他衣服有幾塊變深的地方，想到外麵的天氣。
“冷不冷？去換件衣服吧。下午怎麼還出去了？”
“還好。”
今早看了會兒書，許翊見天氣還不錯，決定下午騎自行車放鬆放鬆。可沒想到人還沒在公園裡遛幾圈，老天爺忽然變臉，周圍居民樓的人都在著急忙換收衣服，他找了座涼亭避雨，還順道和一起躲雨的老大爺聊了幾小時，就是回來的時候被垂在樹上的雨水砸了幾下。
季沫儀點點頭，知道許翊有騎行的愛好，不過還是忍不住說了幾句，讓他出門提前多注意天氣預告，彆仗著人現在年輕就造次。而後進了臥室。
看著廚房內許文澤忙碌的身影，許翊不禁想。
嗯，等高考結束可以精修一下廚藝。總感覺，蘇月也不是很會做飯。
想到她，許翊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上一條聊天消息是早上他問有什麼安排。
在鍵盤上打著“nvpeng”，許翊一頓，想了想不合適，刪掉，重新編輯。
【X】：小同桌，在家嗎？外麵雨天路滑的，在外麵的話注意安全。
過了幾分鐘，有新的消息彈窗。
【Spearmint】：在家。
【Spearmint】：你也是，注意安全。
許翊盯著短短一行字，手遮著嘴偷樂。
這不是會關心人嗎？哪有薑甜說的她總嗆自己了？他小同桌明明那麼善解人意。
想了想，許翊覺得不夠，特意上下劃動屏幕停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手動截屏。
季沫儀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許翊坐在沙發上傻樂。
“兒啊，怎麼了？笑成這樣？”
“咳咳。”
察覺到自己失態，許翊偏頭咳了聲，看著外邊陽台玻璃門上的水痕，臉不紅心不跳說道。
“大概是，天氣好起來沒在下雨了吧。”
*
半個小時後，一家三口坐在飯桌前。
季沫儀習慣性把許翊喜歡的菜擺得離他近點，許翊看出來沒多說什麼，給她遞了張餐紙。
對三人來說，能這樣坐下來好好吃飯屬實不易。但許翊知道，現在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許翊正盛著湯，就聽許文澤開口。
“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這算是例行公事了。小時候模糊的記憶裡，許文澤總是很嚴肅，非常符合傳統觀念裡“嚴父”的形象，導致有一段時間許翊甚至都躲著。最嚴重的一次，貌似是為了遊戲還是什麼，父子二人還大吵過，虧得季沫儀在其中調和，父子才又和好如初。現在年齡漸長，許翊和許文澤交流不算多，但真要聊起來，不至於冷場尷尬。
“都還好。”
“我之前聽你媽提起過，你現在還管學生會那邊的事，最近還有課後的數學班，精力分配得過來嗎？”
許翊很是意外，笑著說，“可以的，爸，您當年不也是邊爭取學校獎學金邊在追媽媽嗎？”季沫儀和許文澤相識於大學，畢業後事業發展都還不錯，沒多久就組建家庭。
許文澤正色道：“少貧。”
許翊：“那我不說就是了。”
許文澤看到許翊眼下的烏青，心下不免一揪。他知道，他和季沫儀是趕上了好機遇有了今天的成功，而自己和兒子所處時代已經大為不同。數以萬計的年輕人掙破頭往上爬以提高學曆，最後可能隻爭取到一個能湊活的低薪崗位。但大趨勢下沒得選，他對許翊嚴格，也是希望他能在未來多些選擇，有機會做自己的事情。左右現在家底也不錯，他不會在成績上太過施壓，許翊隻需要全力以赴儘力而為就好。
當然，有些話不會放在明麵上說。
季沫儀擦完手，頗為嫌棄推了下許文澤，“你看你，好好吃個飯，非得把氣氛搞那麼嚴肅乾什麼？難怪以前小翊和你不對付。”
聽出季沫儀語氣裡的不悅，許文澤立馬陪笑，“怪我怪我。說著說著就這樣了。”
“對了，小翊，上次家長會碰到的那個女孩，這次月考怎麼樣啊？”
許翊聞言，扒飯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