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夜深人靜。陽台窗簾拉得緊實,房門緊閉。靠牆的床上隆起一個輪廓,被子漏出的微光淺淺印在旁邊的床頭櫃上。
床上的人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裡,從耳朵到天鵝頸緋紅一片。
蘇月自己抬手摸了摸,被灼人的溫度燙得心尖一顫。手裡拿著的手機持續亮著,屏幕停留在和許翊一個小時前的消息。
蘇月滾了滾喉嚨,好似上癮一般,再次點開那條兩秒鐘的語音條。
“晚安。”
少年的聲音不似白日裡那樣溫潤清亮,變得慵懶低沉,猶如濃濃夜色一般,貼著耳旁灌進來,引人回味遐想。
聽完後,蘇月像摸到燙手山芋般立馬又把手機扔得遠遠的,嘴角卻不受控製上揚。
不是第一次聽他的語音,之前大半夜一起研究題目的時候,微信通話的時間起碼都一小時打底,照理來說早該聽膩了。蘇月掀開被子,試圖驅散環繞在身上的熱意。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怎麼一直在聽?
蘇月曲著腿靠在床頭,咬唇。
在她的認知裡,許翊大部分時候都是溫和、自謙的,幾乎沒什麼脾氣。
直到今晚的意外,她發現,許翊可能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友善。
蘇月張開手,手指間互相摩挲,指尖仿佛還停留著那份觸感。
記憶如同倒放電影般清晰。
再次倒下的瞬間,頭頂上傳來悶哼的笑聲。黑暗遮掩了她的無措,可還未來得及逃離,客廳瞬間亮起讓一切暴露無遺。
她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許翊的懷裡,眼前是少年近在遲尺的鎖骨和喉結。隔著衣服,能隱隱感知到身下人緊實有力的肌理。被眼前一幕嚇得不輕,完全忘了動作。隻見被壓著的人滾了下喉結,神色難耐又帶著笑意地提醒——
“好看嗎?起來再看?”
*
因為晚上的一鬨,蘇月輾轉難眠,人一直處於一種想睡又沒困意的狀態,等到真想睡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渾渾噩噩起身,看到手機鎖屏上的顯示,蘇月又倒回床上,拿著被子捂著頭。
不想上學不想上學。心裡一直念叨著這個想法,主語換成了許翊。
極不情願翻身下床,簡單洗漱完後,蘇月頂著滿頭酸脹趕到學校。
人的潛力在絕境中可以被無限激發,這放在蘇月身上同樣成立。因為早上過度賴床不得不比平時趕,蘇月走得快飛起來,最後居然沒正好踩點。
蘇月在座位上喘著氣平複。
一切正常,班裡依舊是上早讀前半死不活的樣子。唯一不正常的,是這個點連許翊人影都沒見著。
沒過多久,趙雲芝拿著課本進來,班上陸續響起朗讀聲。
把課本癱在桌上,蘇月借著書立做掩護縮在角落冒死敲著消息:【你在哪?今早是芝姐的早讀,快來。】
專挑芝姐的早讀,這人瘋了嗎?
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消息才發出去,許翊就出現在教室前門,手上還拿著件不合季節的長款外套。
有人注意到門口的身影,停下讀書小範圍議論起來。動靜引起了講台上正在看試卷的趙雲芝的注意。
“許翊?”趙雲芝也很意外,畢竟許翊可是連辦公室一眾同事都知道的來得早走得晚的學生之一。
“芝姐早。”許翊就杵在門口,沒得到同意也沒進去。
“這個點可不算早了。”趙雲芝瞟了眼牆上的掛鐘,開口就帶了火藥味,“不對,還有一分鐘就要遲到了,真是早。”
其餘人聽到這語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角落的蘇月同樣密切關注著,暗自為許翊捏了一把汗。
芝姐討厭遲到是眾人皆知的事,發起火來樓上樓下都能聽見,私下裡就有人給芝姐取了個一聽就惹不起的名號——滅絕師太。
結果許翊今天腦子就跟缺了跟筋似的,上趕著找罵,“那個,您現在放我進去,我就不遲到了。”
趙雲芝一噎,兩眼短暫一閉,想到最近他的語文成績還算看得過去,便忍了這一時,鬆口,“趕緊回座位去。”
“哎,謝謝老師。”
許翊一路走到教室最後麵,坐在過道旁的人幾乎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被趙雲芝提醒才又壓下好奇心思重新讀書。
許翊剛把椅子拉開,蘇月就立馬追上來問,“你去哪了?”
“噓,芝姐現在還盯著這邊呢?委屈一下,把腦袋藏下去一點。”說完,把手上的外套掛在椅背上,蘇月終於看到外套下藏著的早餐。
看到蘇月疑惑的神情,許翊把豆漿和粥放到她的桌上,笑道:“這不是,給你帶早餐去了?”
蘇月拿手輕輕一碰,還很熱乎,“那你呢?沒吃嗎?”
“我吃過了,不用擔心。”
“怎麼突然給我帶早餐?之前不是說不用了嗎?”
“之前確實說過不用了。但是今天看你房間窗簾都沒拉開,猜到你起晚了。”末了,許翊補充:“之後也可以再帶。”
居然靠這個判斷她出門時間嗎?
可她今天出門特彆晚啊……那就是他今天起得也晚?或者說他昨晚也沒睡好?
蘇月狐疑看了下他的眼睛。
噢,好像是有點紅血絲。
桌上的早餐實在誘人,蘇月饑腸轆轆,腦子跑路。奈何趙雲芝對他們這個角落實在過於關注。直到下了第一堂課,蘇月才大快朵頤。
今明兩天樓上高三要模擬考,所以取消早操避免廣播影響。這反倒便宜了低年級的同學。
蘇月小口小口喝著粥,好在現在不是冬天,東西冷得慢,放到現在溫度吃起來正好。
香味飄到了前桌,黃天石嗅了嗅,“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劉盛源聽到後也跟著聞,“確實,我看看。”站起來就看到蘇月在低頭喝著粥,“喏,香味來源。你還真是比狗還靈敏的鼻子。”
黃天石:“蘇月?天哪,我好餓。”
劉盛源:“餓?你不是吃過了嗎?”
黃天石:“你懂什麼?我天天啃麵包,感覺也和沒吃一樣。”
蘇月不受打擾,美美喝完最後一口,把垃圾收進塑料袋裡,順手就把東西全遞給許翊。許翊接過,起身走到外邊走廊的垃圾桶旁。兩人全程沒說一句話。
關上走廊的門,許翊就見黃天石和劉盛源盯著自己。
“怎麼了?”
黃天石:“沒什麼。就是感覺你們兩個有點怪怪的。發生什麼了事了?說出來讓我笑笑。”
許翊一嗤,不太著調開腔,“那你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