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堂中,沛公正穩穩坐在高堂上,麵帶紅潤,龍精虎猛的模樣哪裡像是有病呢。
聽到下仆的稟報,沛公臉拉了下來,氣咻咻道:“這個黑石子是當真不給老夫麵子啊。”
“沛公。”一側的縣丞附和道,“您為縣令,她不過是個有點名聲的普通人,既然她想今日見您,那咱們乾脆就今天把事情跟她說清楚。”
趙不息和呂雉走入後堂的時候,眼前的情景和上次完全不同。
上次趙不息登門的時候,沛公一見到她臉上都堆滿了笑容,更是讓下仆準備好饗宴招待她們。
而這一次,趙不息踏入門中,看到的卻是高坐於高堂之上,神色嚴肅,不苟言笑的沛公和他身側正對著自己陰森森笑的縣丞。
一番虛情假意的推諉之後,沛公就忍不住圖窮匕見。
他捋著胡須,臉上的臉色卻並不好看,“黑石子,你的生意能做到這麼大老夫可是給你破例不少啊。可你不太厚道啊。”
“日入萬錢卻隻分給你的恩人十錢,這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輩?”沛公咄咄逼人。
他今日把趙不息喊過來就是想要多分錢財的,在他看來,趙不息能有今日多虧了他給趙不息在官府中行方便,若是沒有他,趙不息根本不可能把生意做到這麼大。
趙不息眯著眼,淡淡道:“那您的意思是?”
“黑石子是聰明人,老夫也不要多,身為沛縣之主,老夫要你在沛縣所有生意利潤的十分之一不過分吧?”
趙不息微笑:“當然過分了。我要養著這麼多人,將利益都給你了,我拿什麼去養我手下的這數千黔首呢?”
黔首?黔首那算是人嗎?自古以來哪有權貴還要考慮黔首利益的。
在沛公看來,趙不息這就是不想分錢給他,公然反對他。
沛公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他威脅道:“老夫在沛縣還是能做的了主的,老夫也沒有要你全部的利潤,難道黑石子真的想要和老夫做對嗎?”
趙不息反問:“今日割一成,明日割兩成,然後得一夕安寢。然則我之利
潤有限,沛公的欲望無厭啊。”
沛公眼看趙不息軟硬不吃,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讓下仆送客。
兩個人今日已經撕破了臉麵,再談下去也沒意思了。
坐在馬車上,趙不息長呼一口氣。
“得想個辦法把這老頭給弄下來。”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沛公既是縣官又是現管,若是放任他給搞破壞,總歸讓人煩惱。
“派門客去刺殺他?”呂雉嘴角扯了扯,提議道。
趙不息揮揮手:“這道不用,我們是遵紀守法的好黔首,刺殺……他還不配。”
“你且看著,若是黑石名下的這些工廠和店鋪都運行不了,那些吃不上飯的黔首和損失了利益的豪族會比我們更著急。”
趙不息抬眸,看了呂雉一眼。
“咱們可以這樣,明日先全部停工。”
呂雉隻是略微想了一下就想通了趙不息的意思,她輕輕頷首:“此事交給我。”
交給呂雉是很讓人放心的,區區一個小小的沛縣縣令,哪怕是現在還是不完全體的呂雉收拾起來也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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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了過來,引起了眾人的側目。
這裡是黑石集團的宿舍區,此處的房子都是一排排連在一起的平房,房子都不大,隻有兩室一廳,勉強能住下一家人。在這裡居住的都是沒有房子的流民,他們拖家帶口的在趙不息開的各個廠子裡乾活,一家老小都住在宿舍中。
因為住得近再加上都是在一個地方工作的工友,所以各家各戶的男女老少都愛在晚上湊在這一片空地上扯閒話。
“方武,出啥事了啊?”一個婦人邊給閨女紮辮子邊頭也不抬的問。
方武臉色鐵青:“咱們廠子明天停工,什麼時候再開工還沒說呢。”
眾人豁然而起,紛紛臉色大變,圍住方武七嘴八舌問“咋回事”“咋停工了?”
他們可都靠著做工賺點錢養活一家老小呢,若是廠子出了什麼事,豈不是他們又要回到先前那養吃不飽穿不暖的可憐流浪日子?
一想到這,眾人更著急了。
“呂雉大總管說,是沛公管黑石子要錢,說不給他錢就要讓黑
石子好看!”方武哭喪著臉,“黑石子哪裡得罪得起沛公啊,她還要給咱們發工錢,又哪裡有錢賄賂沛公啊?”
眾人一聽,麵上頓時蒼白如紙。
“是啊,黑石子要養活咱們這麼多人肯定是很不容易的,哪還有錢供那些貴族剝削啊。”有人哭泣道。
在他們看來,黑石子是大善人啊,要養活他們好幾千的工人,一天給好幾十個大錢,還給他們發大餅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又有人跺著腳道:“那個沛公,是出了名的收受賄賂,我爹偷了塊大餅吃,他就讓人把我爹抓進去,把我家屋子都沒收了……還是隔壁王牛家給他送了二百個大錢他才把我爹放回來哩!”
“那老不死的,肯定是為難黑石子了!”
眾人紛紛唾罵起沛公來,一時間你一句我一句,沛公儼然成了罪惡滔天的大惡人。
著急的不僅僅隻有做工的黔首,縣中的大部分豪族也都眼紅。
這工廠和店鋪,的確是趙不息占了大頭,可趙不息吃肉,他們跟著喝湯也得了許多利潤啊。
要修廠子,就要用磚石,恰好有一個豪族就是賣磚石起家的;雇了好幾千黔首做工,這些黔首要吃要喝的,黔首沒有糧食,可這些豪族家裡是不缺糧食的,他們好幾千畝地,讓奴隸和佃農種出來,他們自己家裡才有幾個人能吃多少糧食啊,剩下的糧食都得賣出去。
黔首沒錢買糧食,流民更沒有錢買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