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衛亭也曾無數次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當真沒有做官吏的命,是不是應該認命去種地……他爹那樣沉默寡言的一個人,在聽到他想要去做黔首種地以後暴怒,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抽的他的臉火辣辣的疼,說若是他成了黔首,他的兒孫就祖祖輩輩都隻能是黔首了。
黔首是沒有選擇的,他們一輩子隻能種地,彆說做出選擇了,甚至都沒
有人告訴他們,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選擇”。秦的黔首還好一些,最差也還能用自己的命去戰場上搏一搏軍功,其他六國的黔首連賣命的選擇都沒有,他們的命都是不是自己的,而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的。
衛亭起碼還有選擇,能選擇做小吏還是做黔首。
先前衛亭隻是逗蛐蛐,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可如今,衛亭回憶起自己在黑石學堂這段時間的經曆,卻忽然仿佛懂了一點。
衛亭推開了自己家的院門,他的娘親正在院子中捶洗衣服,驟然看到自己兒子一臉眼淚地走進來,下意識發懵了片刻。
隨即反應過來以後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木棒,站起來跑到衛亭身邊,緊張的看著衛亭:“我兒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還是那考核的官吏罵你了?”
衛亭看著眼前發尾已經沾上了灰白色的老娘,頓時哽咽了,膝蓋啪一下摔在地上——
“娘,我選上了!我被選上文書了!”衛亭仰著的臉上淚流滿麵。
他終究還是靠著陳師父和黑石子的恩德,握住了他能選擇的選項中最好的那個。
衛老嫗頓時欣喜若狂,抱住衛亭的頭,臉上老淚縱橫:“好啊,好啊,我兒被選上了……這得謝謝黑石子啊,若不是黑石子,哪有你的今日呢。”
衛老嫗此刻揚眉吐氣。
她就說黑石子那樣的賢人必定是靠譜的,她丈夫還覺得黑石學堂是個野雞學堂沒有官學靠譜。
可如今呢?她兒隻是上了兩月餘的黑石學堂,就一舉考上了中車府的文書!
可看,黑石子果然是靠譜的。
衛老嫗身軀一震,忽然推開了衛亭,神色匆匆回到屋內拎了一小袋麥子,“為娘有事要去曹家一趟,我兒先自己燒水洗洗身上的風塵,為娘晚些時候回來再給你做飯。”
曹誌和衛亭是一對狐朋狗友的原因正是衛老嫗和曹誌母親未出嫁之前就是閨中密友,各自嫁人後兩家也一直有密切來往,甚至衛母和曹母還各自是彼此兒子的乾娘。
如今自己的兒子被選上了,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乾兒子啊。
黑石學堂招收的名額有限,她得快點去告訴自己好友,讓她也快些把她家的那個混賬給送到黑石學堂去!
這樣的場景,還同時發生在鹹陽
的不同地方。這些小官吏家庭都是在鹹陽呆了一輩子的家庭,誰家還能沒幾個關係好的人家呢,而和他們關係好的人家又幾乎都是差不多的小官吏家庭。
這些小官吏家庭才是最需要考公輔導班輔導的目標人群。
官職高的貴族足以給他們的孩子謀一個好差事,官職低的黔首又根本沒有做官吏的資格,唯有這些小官吏家庭,不上不下,既舍不得如尋常黔首一般把自己孩子送上戰場拚軍功,又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庇護自己孩子。
若是想要階級不跌落,他們的孩子也隻能考小官吏,而在都城鹹陽底層小官吏的位置也競爭十分激烈,畢竟如今天下太平,每一家又不止生一個孩子,人多可是中央朝廷需要的官吏數量卻沒有增加,那就隻能比誰更優秀了。
沒過幾天,黑石學堂外已經排起了報名的長隊,陳平十分耐心的接待了這些家長,隻等到年後就會將他們家中的子嗣送到黑石學堂中學習。
隻是如今鹹陽中發生的事情趙不息卻是不知道的。
趙不息如今正站在上黨郡的郡守府門前,叉著腰,讓韓信上前去敲門。
“是少主我回來啦!”趙不息對著聽到動靜前來查看的門仆咧嘴一笑。
趙不息是李左車的義女,自然也就是李家的少主了。
不等門仆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