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駙馬(2 / 2)

她這個公主,在皇權統緒變更的巨大震蕩下,當真有資格成為舉足輕重的一枚籌碼嗎?

想到這裡,景漣忽而怔愣。

她想起另一個聲音,那個陌生的、不見其麵的輕佻聲音在她耳畔說:“太子妃眷愛公主。”

眷愛,指關懷喜愛,是個十分正式的用詞,並不是能隨便用的。

景漣上一次見到這個詞,是在賜婚她和鄭熙的婚旨上寫著:帝眷愛公主。

景漣竭力回憶,滿心茫然,一時間連滿心沉重都忘了,唯剩百思不得其解。

——她同東宮中那位太子妃,甚至未曾謀麵,何來如此深厚的殷殷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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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漸小,轉作細雨,連綿不絕,一直下到次日清晨才停,清輝堂階下積了不少水,將第一層石階全都淹沒。

府內醫官再度急匆匆提著醫箱趕來,留下一劑奇苦的藥而後離去。

在窗下吹風半晌,固然有助於保持頭腦清醒,但也很容易受寒頭痛。

竹蕊端來一碗漆黑的湯藥,白霧升騰苦味彌漫,景漣隻看了一眼,就嫌惡地轉過頭。

昨夜她沒有再做夢。

大火、兵戈、鮮血和動亂,悄無聲息地從永樂公主的夢境中淡去了。睜開眼,內室華麗闊朗,淡香升騰,侍女們行走間步履款款,帳幔上懸掛的珠玉叮當作響,全然一幅富麗安逸的太平景象。

但景漣隻要閉上眼,就會想起夢境中跌在她身側的人頭,鮮血噴濺在她的裙畔,肌膚仿佛能隔著衣裙感受到溫熱黏膩,令她心悸,然後忍不住想要作嘔。

她彆過頭去,一手用力抵住眉心,借此抑製難捱的頭痛:“太苦了,端走。”

竹蕊連忙道:“已經備下了玫瑰糖和澄沙乳酥,這兩味點心香氣馥鬱,甜蜜適口,最能壓住苦藥。”

景漣堅決拒絕:“我隻有一張嘴,還能同時既吃又喝?這苦味我半點也受不了,快端出去,彆讓藥氣沾染了我的妝台衣飾。”

公主平日裡不難侍奉,但執拗起來,也真是難纏。竹蕊唯有苦笑,正要繼續勸告,忽然看見門口珠簾一動,蘭蕊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景漣眼風一掃,同樣注意到了蘭蕊的動靜:“進來說話,縮在門前作什麼?”

蘭蕊訕訕挑簾走進來,很關懷地問:“公主頭還疼嗎?”

景漣按了按眉心,蹙眉忍痛:“還好,有話就說。”

蘭蕊小聲道:“駙馬回來了,聽說公主身體不適,在清輝堂外求見。”

景漣麵色變了變,道:“叫他進來。”

蘭蕊不敢拖延,連忙轉身親自往門外走去。

竹蕊縱然很想勸景漣良藥苦口,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將藥碗捧進托盤,正要端著出去,隻聽一陣輕捷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廊下過來,轉瞬間到了門外。

“公主。”定國公世子、駙馬李桓挑簾而入,關懷道,“蘭蕊說你受了風?現在怎麼樣,喝藥了沒有?”

話音未落,李桓一眼看見竹蕊捧著的托盤,順手試了試藥碗尚熱,了然道:“又是這樣。”

他對竹蕊擺了擺手,示意竹蕊可以走了,自己接過托盤,朝床前走去。

景漣仰頭看他,目光化作拂麵的風,一寸寸掠過他的眉眼、鼻梁、唇角。

這張臉比鄭熙更秀俏,又比言懷璧更清俊。京中丹陽郡主為首的好事者私下品評年輕俊彥,以家世容貌、文韜武略為準則,稱最佳四人為‘四公子’,李桓便是其中之一。

單憑他這張臉,就確有上榜的資格,可見丹陽排榜公正,不含私心。

他的身形頎長,肩背筆直,手裡還端著托盤,行走時依然輕捷而挺拔。這讓景漣想起四年前李桓頂著紛紛流言跪在立政殿前,當著滿朝公卿堅持求娶她的那一日,當空的烈日也像今天這樣毒辣,他的脊背筆直一如鬆竹,仿佛永遠不會退卻。

如鬆如竹,如圭如璧。

但景漣的夢裡沒有他。

李桓在床邊落座,信手放下托盤,望見景漣目光,莞爾道:“公主怎麼這樣看我?”說著探探景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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