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的年味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得多,不僅中國人來逛,外國人也不少。果然,過年哪裡都人多。
因為陸則謙不來,顧青舟叫上了小虞,她一向是喜歡這些活動的,欣然接受。
記憶中,她與爸媽從不回顧家老宅過年,而外公外婆住在蘇城,和他們一起過年的機會少之又少。她沒有同齡的親戚結伴,過年和其他任何時候並無二樣。
爸媽都不是很會做菜,三個人的團年飯也就多一盤餃子,有時還是速凍的。
壓歲錢倒是每年都給,也不多,她沒地方花,大部分都存起來,後來也沒追究過去了什麼地方。
早些年,還能聽到十二點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好歹有個標誌提醒。這些年城市裡禁止放炮,連這個期盼也都沒了。
爸媽會在客廳看一會春節聯歡晚會,她沒有興趣也就不參與,偶爾在自己的房間裡追追劇,或者看看書,就這樣過年。
印象中,爸媽幾乎也不守歲,經常不到十二點就會關了電視去睡覺。縱使在最期待新年的孩童時期,她也沒感受到多少年味。
在國內過年,到處都可以過。但在倫敦,要過年的人都會集中到這裡來,這也無形之中聚焦了範圍,顯得更有年味。
牌匾上寫著“英倫呈祥”四個大字。有些不理解這個意思,她拿出手機搜了搜,完全是字麵意思,直白的翻譯。
秦詩詩穿了件紅色的大衣,她是明豔的長相,這樣的顏色很稱她,在人群中更加打眼。她沒有紅色衣服,特意挑了件淺青色的羽絨服,配上一條鵝黃色的羊絨圍巾,這已是她衣櫃裡能搭出來的最活潑的配色了。
第一次和同齡人一起過年,讓本來了無生趣的她也生出幾分期待來。各類中式餐點前都大排長龍,她們準備走走,到人不多的地方隨緣吃點。
“你身體最近好些了嗎?”她看向身旁的秦詩詩,雖然化了淡妝,但她的氣色也不算好。
“老毛病了,一旦不規律,就容易犯。”秦詩詩狀似無所謂地說道。
“腸胃上的病需要靠養,一時半會很難見效,但若是想要治,也是有些辦法的。”顧青舟看向她,總是覺得她這份醒目的背後藏著易碎的脆弱,讓人忍不住關心。
她突然還有些理解陸則謙在遊樂場的行為了,麵對一個玻璃杯從空中落下,但凡有手的人都會忍不住去接。
而她不一樣,她是被白雪覆蓋的石頭,外麵看著冷,裡麵還很硬。隻是偶爾雪融了,或許會長出些綠色的青苔來。
“謝謝,我會注意的。”秦詩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眉睫有些觸動。同一個姓氏,她與她哥哥性子真的天差地彆。
身旁的人走著走著,突然駐了足,她朝著她揮手的方向望去。在對穿的人流中,他像一顆雪鬆一樣佇立在人群,臉上帶著清淺的笑,迎麵而來。她的右手微微握了一下,但麵色依舊很平靜。
她看向左邊的小虞,又看向右邊的秦詩詩,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三人到底誰更高興。
順著小虞的目光,她才發現與他同行的肖正。
“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沒時間嗎?”秦詩詩笑道,嘴裡呼出一縷白霧。
有顧慮的人總想著後發製人,所以她和小虞都沒有先開口問候,隻有秦詩詩最坦誠。
“那可不是,我今天算是見證了則謙的效率,這活要我做,起碼明天早上才能完。”肖正一臉驕傲地說道,仿佛陸則謙是他帶出來的徒弟。
陸則謙斜睨了他一眼,覺得他吹牛過於誇張了些。
顧青舟順勢笑了笑,給剛剛那份激動之情稍微找到個出口。紅燈籠的光映在他的眼睛裡。她要糾正剛剛的措辭,今晚的他不是雪鬆,他是她的聖誕樹。
他的眼睛就是樹尖那顆“伯利恒之星”,指引著她找到自己的神。
有了其他人的加入,秦詩詩不再陪著她,而是去找另外的幾人。場麵又剩下了四人行。
他倆很默契地都慢了一步,讓肖正和小虞並排而行。
對於顧青舟而言,隻要同頻,退一步和進一步是一樣的效果。
他來了,她又失去了對年味的興趣。她想,她真的是一個心眼很小的人,一次隻能容納下一個感興趣的東西。
“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