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屬於常年體溫偏低的體質,這會十一月深夜,更深露重,她的手卻熱乎乎的。
西楠轉頭,在黑暗中看見清若又凶又亮的眼眸,“小姐在興奮。”
清若從不避諱西楠,點頭,“是。”
她從來都喜歡權利、權和利。
原來同顧海生說不想接青龍幫也僅僅是因為顧及顧海生,而非附著於權利的諸多麻煩、義務責任。
江湖草莽的權力,可以說在上海她已經做到了極致,圈地自顧。但是江湖草莽權力可以快速膨脹的同時,意味著有不可逾越的上限。
上海還有旗國、侖國使領館,因此不可能沒有正統的市政與軍統,所以她也隻能與之維持著生意來有維持著平衡。
而正統的權力不一樣,正統的權力或許有諸多行使的限製,但是現在,在一個各方軍閥割據分裂的華夏,正統的權力有著無限可能。
西楠這時候暗沉的眼眸中才透出些亮光,握著她的手,“小姐決定好,我就會陪小姐走下去。”
清若習慣了西楠在身邊,習慣了她細微的照顧,和永遠偏向她的抉擇。
但這時候還是有很多觸動,可能因為今晚發生的事太多。
這時候一貫沉默話少的阿北卻突然開口,“對,不管前路是荊棘還是康莊。”
阿北又直又響的嗓音顯然不適合醞釀煽情,清若方才的觸動立馬被理智取代,她伸手,拍了拍阿北的肩頭,沒有對此發表言論。
倒是西楠很堅定的口吻,“小姐的路,隻會是康莊大道。”
就像現在的前路,雖然是半夜,但沿路亮著路燈,一路暢通。
車子進入青龍幫,今夜的青龍幫也是全員戒備,外沿每個塔台上都是兩個警戒人員。
遠遠瞧見車輛過來,用望遠鏡看了一下,是大小姐的車,往下麵大門關卡處喊,“是大小姐的車。”
車子到了關卡處,後座車窗放下,看到是清若,全員致意,“大小姐。”
時間緊迫,清若隻是一句回應之後便乘車快速離開,三輛車直接到了青龍幫幫會中心大樓門口。
今夜燈火通明,人員熙攘,在傳遞消息安排人手的,在分派器械的、以及在布置抗防線的。顯然,青龍幫比大上海更快進入狀態,因為跟隨著顧海生的老一輩都曾經曆過多年前的多國侵略,他們更懂戰爭的殘酷。
清若下車,跟隨來的眾人立馬下車跟上,西楠和阿北在她左右。
裡麵正在商討的眾人聽見其他人叫大小姐回過頭,一見清若這邊十多個人全副武裝的樣子愣了愣,隻有顧海生立刻叫她,“囡囡過來了。”
顧恒已經跑到了近前,“姐。”雖然知道她沒事,但是這會還是上下打量了一次才放心,舒了口氣。沒等她問,直接告知,“趙錦兒和南蛟堂堂主出去布置去了。”
清若點點頭,走到了眾人麵前,先喊了顧海生,“阿爹。”
她環視一圈眾人,“各位叔伯、呈哥……”
眾人這會圍繞在沙盤邊,她進來前正在分析討論。
這會清若抬手拍了拍,“各位,我有話要說。”
所有人安靜下來,視線看她,清若目光掃過眾人,很沉很穩的語氣,“從現在開始,青龍幫,由我來接手安排。”
“幫主已經同意,現在有其他意見的舉手。”
突發事件過多,加上這裡所有人都是睡夢中醒來快速過來集合,又或是到現在還沒睡,一時間有些恍惚。
清若視線環繞。
顧恒瞪了一下眼之後立刻開口道,“我同意。”邊說,邊站到了清若身邊。
他一開口表態讚成,緊接著又陸續有幾人開口讚成,還換了站位陣地。
清若一開始來就站在顧海生旁邊,所以這會,漸漸的,她這方人數多起來。
這動作過程看似緩慢,但其實也就幾分鐘。
清若視線掃了眼牆上的時鐘,五分鐘過去,隻有讚成的人開口表態之後移動了位置,另外的人不表態也不動。
目前兩邊差不多已經以沙盤為界站成了兩邊,顧海生看著對麵眾人,視線掃過,也隻有年紀大的元老和他對視且沒動,其他的,不是錯開視線就是他看過去已經輕輕表態讚成且換了站位。
清若沒時間在這浪費,五分鐘已經是她給出的極限。
這一次,她的視線沒有專門停留於對麵某處,而是大概一掃而過,隨後拍了拍手,“行,非常時期,不願意讚成的,先有其他人來接替一下位置。”
清若對照著對麵的人,一個一個堂口名字念出,同時說了接替的人。
對麵眾人這時候才有了真實的震顫之感。
便是她身邊看起來不動神色的顧海生都有些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那麼多人私下或者實際已經是大上海的人。
清若幾乎沒有停頓,很快速的說完之後看著對麵眾人,沒有任何抱歉的情緒,僅僅是安排,“既然各位無意配合,那在這段期間就先休息吧。”
很快青龍幫幫派眾人開始‘請人’。
到底不少資曆老的,無法過於拉扯,清若耐心漸失,還有人要在這紛亂當口給她找事。
對麵副幫主一拍沙盤,拍倒無數旗幟標誌,“顧清若,你不要過於放肆,這是青龍幫,不是你家。”
顧恒似笑非笑的抬頭看著對麵,“超叔,您確定,青龍幫不是我家?”
對麵自然也有些底氣才敢如此,這會他一拍板震怒,所有反對者齊齊矛頭直指清若和顧海生。
“這青龍幫還由不得……”
清若按了按眉頭,抬手示意。
這一瞬間,可以用無數這個詞來形容,無數的木倉口對準了反對者那一圈。
劉文超震怒,但不怕,“顧清若,你太過於放肆,你知道外麵有多少人是我南派嗎?”
清若壓根不想與之廢話,直接轉身,“時間緊,換一個地方說話。”
她側頭,給了阿北一個眼神,“處理。”
阿北點頭。
清若直接帶人轉身換其他地方儘快安排一下,她還要抓緊時間去單幫,青龍幫是她多年運作下來的,除了囉嗦可以說沒有麻煩,但是單幫,不用估計也知道,會有真麻煩。
顧海生雖然跟著轉身走,但抓住了她的手,幾乎是磨出來的聲音,很低很沉,“不可,囡囡,不可……”
清若側頭,“阿爹,想什麼呢,好歹也是看著我長大的。讓他們暫時放鬆一段時間而已。”
顧海生這才鬆了口氣,還好。
他這時才轉頭仔細看她,突然事件,兵變政變,她卻在這個時間要來挑大梁,而且以在青龍幫的安設來看,這野心……
顧海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驕傲還是該憂心,“囡囡,國家交戰,和幫派之間爭地盤不一樣。”
清若算是了解他,大概知道他現在的心緒,反握住他的手,“阿爹,秦淮景有其他安排,上海會由我來調度。”
她說這話時,雖然握著他的手,但視線沒看他,而是看向前方半空中的燈,眼神卻比燈光要亮,藏儘繁星。
清若了解顧海生,顧海生,也了解自己悉心撫養長大的孩子。
他對她的疼愛,一部分來自於血緣中唯一的女兒。更多的,是所有孩子中最像他的野心,以及配得上野心的頭腦手段。
權力,從來不是男人才會廝殺的戰場。
予生予死,負擔責任與義務,從生理上來講,女性對此有天然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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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這些侵略者,
那就碾碎他們的脊梁。
——顧清若【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