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人們不相信城主府也不尊重規則,神殿當然無法發揮力量。而最近多虧了某人大展身手,大家對城市有信心了,洄龍大人就能再次施展神力了。”
這等描述倒與他的想像差得很大。在楚衡空看過的故事裡,所謂“神”要麼是人智不可理解的偉大存在,要麼是以信仰、感情等精神能量為驅動力的高級生命。但洄龍似乎更像民俗中的土地神或古希臘城邦的守護神,不需信仰供奉而圖領地繁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像是一種另類的共生。
“很友好的神。”楚衡空評價道。
悠遊得意地吐著信子,臉像是要仰到天上去一樣。楚衡空慢悠悠補上一句:“可若洄龍的戰鬥力也和都市情況掛鉤,那它當前恐怕指望不上。”
“你懂什麼你。我……洄龍大人本身也很厲害的!”悠遊立馬瞪了他一眼,姬懷素見怪不怪地伸手安撫。
楚衡空笑稱希望如此,輕快地走出神殿。路過街邊攤時他們買了便宜炸串,在遠離人群處愉快地吃著。水幕下的天色依然陰沉,但人們的臉上少見地有了期望。隊伍裡的市民幾乎都拖家帶口,上了歲數的老人需要療養,抵抗力差的孩童要趕快治病,無論社會發展到何等階段,可靠的醫療永遠是所有家庭最需要的東西。
能治病就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在我小的時候,洄龍城裡有很多神殿。”姬懷素說,“但仗打著打著,神殿就逐漸沒有了。治病需要昂貴的藥物,沒有錢的人們隻能去底層嘗試不乾淨的藥草。”
她轉頭瞧著楚衡空,乾淨的笑容像是陽光。
“這是十年來城裡再建起的第一座神殿。是你的大功勞!”
她的嘴角還閃著油光,笑起來時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分明有張俏麗的臉,卻隻好用可愛來形容。楚衡空心裡微微一動,心想自己真看到好東西了,這種笑容是不該出現在職場上的,眼底裡擺明了沒有一點心思,青春洋溢得像是陽光爆射,能把內心最陰沉的人也染成耀眼的金黃。
“完成工作而已。”楚衡空摸了摸鼻子,“我先去巡邏,有事叫我。”
“哎~~怎麼今天這麼內向?”姬懷素興衝衝湊過來,“經不起誇害羞了?楚探長臉皮這麼薄啊!”
“姬小姐,你有功夫調侃不如去乾活……”
姬懷素兩眼發光:“悠悠你聽到沒有他叫我姬小姐!這人果然臉皮薄哎!”
悠遊彆過腦袋,心想不管哪個塵島人類都一樣晚熟,看著再成熟也有犯傻的時候。
不過這樣也不錯。總歸年輕的力量多起來,城市才有希望。
年輕人們走入人群中,開始今日的工作。楚探長總算有機會一展身手,他在這一天內踹了三個小型團夥,逮了一個通緝犯,心滿意足地回到總部休息。他著實有了名氣,大到身負懸賞的惡徒都要繞道而行。
唯有夜深人靜之時,潛行者們才得以在暗中行走。
中庭,西部。一棟老房,一盞燭火,木桌旁六個形貌各異的人。
他們是惡徒,且是背著人命的凶人,隨身攜帶的凶器和眼中不經意流露的殺意足以證明這點。每個人都提防旁人痛下殺手,他們都擔心自己的腦袋被捎去領賞,因而往日絕不會聚在一起。但今天惡徒們破了規矩,因為近期城中的變化,因為他們察覺到自己將要過不下去。
房間裡安靜得嚇人,令人心焦的等待後,一個手掌寬大的男人率先開口。他的名字早被人遺忘,城裡大大小小的人喚他叫“百掌”。
“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怎也到了。藥師向來不接人命生意,湊什麼熱鬨?”百掌問。
左手邊,陰沉的青年聲音嘶啞:“神殿一起,沒人會再找我看病,更沒人想買我的毒。”
“槍手呢?”
“為我進局子的兄弟尋仇。”中年人冷笑。
百掌點頭:“而你們兩兄弟又有什麼仇好報?”
兩個高瘦的男人蹲在桌旁,麵容近乎一模一樣,說話時也是同時應聲:“十二萬的蝦頭今天被逮了,到了明天,是不是該輪到十三萬的我倆?”
“是快了。等到下周,我這十七萬的恐怕也快了。”百掌冷笑一聲,望向木桌的主位,“我不想東躲西藏當老鼠,還求沼澤的貴人指條路。”
至今為止,唯有主位上的男人沒有開口。但他的言語至關緊要,因為正是這個惹不起的人將惡徒們召集在一起。那人披著白袍,將臉藏在陰影中,聲音模糊又緩慢,像泥沼裡冒出的氣泡。
“邪龍借勢逞能,就殺殺它的威風。”
他將兩個鐵箱放上木桌。箱中滿是深藍色的流珠,在燭光下發出誘惑的光亮。
“我給你們一百萬流珠。”白袍人說,“五十萬買楚衡空的‘手’,五十萬買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