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停下。明亮的光斑在視線中放大。不應行動。聽從他的指令。即將被光觸及。你無法對付這樣多的“微光”。停歇片刻。光。光在彙聚到一起……
不行!
流動的泥漿將楚衡空撞倒,他僵硬地轉動眼珠,看到泥漿熒屍如毒蟲般爬上雙腿,難以言喻的空虛感瞬間襲來。體內的熱量正在流失,腦中倏地閃過從前的種種經曆,記憶像是幻燈片一樣飛快回放,可關鍵的畫麵卻變得模糊,怎樣去回想都隻能看到刺眼的光芒。而那隻熒屍卻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楚衡空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啃噬”,他將失去某些決不能被奪走的東西。他拚命在腦中大喊以蓋過那該死的重音。他僵硬地踢腿,將泥漿熒屍甩飛,可身軀仍無法移動。
至少還要1秒才能動,甚至更多時間,楚衡空向前方伸出麻木的手。這時他前方的沼地如波浪般翻湧,刺眼的光斑被巨量泥漿裹挾著噴出。爛泥與腐敗物被光聚集在一起,凝結為粗礦的身軀,變化為超越十米的汙穢巨怪!
它的身高超越了聚落內的所有房屋,僅是向前移動一步就將木屋碰碎。聚落內居民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巨怪無視了驚慌的平民,它舉起亮得刺眼的手掌,攜巨力向楚衡空一拳轟下。
這才是真正的殺招。先前種種都是迫使他拉開距離獨自戰鬥的鋪墊,那聲重音和突然殺出的巨物才是意在奪命的一擊。楚衡空心中一沉,他眼下根本就無法移動,也做不出防禦。隻能承受擊打了,看骨氣能不能撐過粉碎房屋的一擊,但如果這東西也有那詭異的“侵蝕”能力,如果它也能啃噬記憶……
視野被光芒完全侵占,他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準備。可刹那間楚衡空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他在光中看到了濃鬱的影。漆黑如暗夜,陰沉似濃雲,陰影強橫地蓋過光斑,形成遮蔽視野的巨大兵器!
他沒有看錯,那是一把兵器,由陰影打造的巨劍。長度超越常人身高,厚度幾可比擬盾牌,劍刃邊緣陰影沸騰,暴烈得像暗色的火焰。持劍人擋在他的身前,兜帽因極速行動而落下,搖曳的發絲像金色的光。她將巨劍雙手抬起,像是要將氣力刻入般深深回旋身軀。
下一個瞬間姬懷素揮動巨劍,濃烈的陰影撕裂強光,劍風猙獰如咆哮!
泥漿飛散,巨軀崩塌。那一劍直接將巨怪的手掌連同半個身子斬下,切麵平滑如同鏡麵。怪物體內的光斑被暗影強橫地斬斷,周圍二十隻泥漿熒屍還沒來得及接近就被劍風粉碎,那狂躁的斬擊如同暴君的禦令,沒有一絲光芒得以在劍下幸存。
楚衡空看呆了,他的雙眼被那一劍牢牢占據了,一時間竟都忘了思索。而後巨劍在少女的手中如煙般散去,姬懷素轉身蹲下,使勁拍他的肩膀:“喂!有沒有受傷?”
軀體的控製權在此刻恢複了,楚衡空深深吸了口氣:“……我欠你一次。”
“什麼欠不欠的,都他媽兄弟。”姬懷素一邊扛著胳膊支撐他站起,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新的泥漿熒屍出現,幕後主使大概也放棄了這次襲擊,沼地人們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向他們投來呆滯的注視。
“沒大礙就好,桑嘉婆婆也沒事。”姬懷素悄悄戴上兜帽,“現在咱們先撤……”
“……啊?”
楚衡空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他側頭一看發覺對方正露出尷尬的笑容。不是那種失禮的尷尬,而是小孩闖了大禍後被家長發現的那種爛攤子之笑。隨後他發現沼地人們全都盯著姬懷素,他們瞳孔縮小麵容扭曲,麵上的呆滯變為驚慌,由驚慌變為驚恐。
“夭壽了,災騎士來了!”“神敵啊!”“這裡不能住了,大家快逃!快逃!!”“大巫師救救我!!”“她要吃人了!!!!”
緊接著尖叫聲刺穿聚落,男女老少慘叫而逃。若說泥漿熒屍是個恐懼使者,那此刻的姬懷素就是恐懼君主。這幫人的表現都不能說是見了鬼了,那簡直就是見了閻王。
楚衡空一時目瞪口呆:“你到底在沼澤乾了什麼?”
“就是,那個,行俠仗義嘛……”姬懷素小聲說,“你知道這種地方神棍惡棍很多的對不對!那我作為一個執法人員給他們應有的懲處也是很自然的……”
“直接說殺了多少吧。”楚衡空說。
“……有點多。”
楚衡空斜眼盯著她,金發姑娘聲音越加微小。
“有那麼一點點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