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空脫下大衣,如一隻矯健的黑隼般躍入林中。後方人群的噪聲遠去,在極速的奔騰下連風也變作與樹木同色的碧綠。他輕握感知掛墜,感到光炬屍堆的麵容深處傳來惡意濃厚的注視,像是啄食屍體的禿鷲。
林中樹葉齊飛,屍堆揮動雙拳,它體表的爛泥似炸彈般爆發了,數不清的遺物兵器因衝力飛起投射而來,化作刀鋒之雨。
楚衡空的腳步一刻不停,他迎著刀光劍影狂奔,像一支利箭射入兵器的驟雨!他的雙臂在奔走時劃動,畫出柔美的軌跡。長兵憑觸手的抽打擊開,短兵便靠揮拳時的勁風吹散,悄然無息間一個無形的圓環出現,那圓無形無質卻不可逾越,沒有一把兵器能夠突入楚衡空的周邊三寸。
龍鄉拳法·環風手。脫胎自連打中的防身技藝,可如旋風般隔絕流矢刀劍侵襲。楚衡空待攻勢減緩時抬手,在兵器雨中抓住一根黑色的長棍。他揮舞長棍掃清前路,腳下加速離開雨幕,突入林中。
被擊落的兵器沉入沼地,那些兵器的尖端還帶著光泥,令楚衡空身後浮起朵朵光斑如萍。時間經過40秒,雙方的距離拉近到百米,光炬屍堆似乎發現了遠距離戰術並無意義,它自巨口中發出詭異的嘯聲,那聲音沉重卻極富穿透力,像在擊打生鏽的銅鐘。
一隻發光的枯手自泥中暴起,抓向楚衡空的腳踝!
鋥亮的棍頭撞向手掌,枯手被這狠辣的一戳剿滅。這一擊的力量大得驚人,竟將埋伏在地底的熒屍直接砸了出來。楚衡空回轉棍棒一棍迎頭砸下,以精準的力度將熒屍擊昏。身後光芒大放,他在揮棍時前踏一步躲過攻擊,單臂收回將棍柄筆直後撞。棍柄像一把撞錘那樣砸中熒屍,第二名偷襲者被打得倒飛而起,如破布般搭在了樹梢上。
楚衡空收棍護身,泥沼中掀起道道漣漪,埋伏在泥地下的熒屍接連暴起,以玉石俱焚的氣勢發起自殺攻擊。然而所有的攻擊均與楚衡空擦肩而過,他手中長棍揮舞化作比環風手更為明亮的圓弧,熒屍莫說突入圓內,哪怕靠近都會被勁風吹倒。
熒屍再危險終究是病患,這男人卻是一騎當千的猛將。熒屍包圍的危險度對他而言還不如一把長刀。他輕而易舉地突破重圍,矯健的身影直奔屍堆而去。
光炬屍堆眼見包圍戰術無用,便抬起巨手重重砸下。楚衡空以棍頭輕點泥地借力躍起,他以此一躍躲過巨手拍打,落在屍堆的手背上。他沿著巨人的手臂飛奔而上,奔跑時觸手收縮積蓄力量,向醜陋的巨臉刺出銀色長槍!
銀槍自側麵命中,集中在槍尖的勁力爆發,打出貫穿屍堆的巨大空洞。這一擊幾乎將光炬屍堆刺為兩截,包裹光斑的泥漿團團飛起。然而也正在同一時刻,銀光側方掠過深紫色的影。那影子的速度快到了極點,簡直像視野中一閃而過的錯覺,它在刹那間來到楚衡空麵前……貫穿殺手的身軀!
“蠹心毒手。”紫影低笑。
那是五指並攏而成的手刀,僅是肉體,卻擁有數倍於金屬的鋒利。楚衡空的左腹被完全洞穿,傷口中流出黑紫色的血。手刀原本瞄準心臟,在最後一瞬間楚衡空強行提起身軀,以本能的反應救了自己的命。
突襲時機挑選得太好,觸手化槍攻擊時來不及回防。楚衡空強忍住吐血的衝動彈膝撞去,然而沉重的肘擊自上落下,將膝撞截斷。砸肘之後紫影立刻揮臂擊飛棍棒,楚衡空一時失去了武器。
他立刻變招改用低踢,右手握拳攻敵人中路。紫影用相同的招式回擊,以踢對踢,用拳回拳。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息,雙方的攻擊在半空中相撞,落於下風的竟然是楚衡空。此刻回收的觸手兜回後方抽打,企圖逼退敵人。但紫影以後背承受住這一擊,楚衡空的觸手上傳來驚人的痛覺,猶如被一千隻蜜蜂蟄咬!
攻擊被完全打破,楚衡空身前空門大開,紫影攜雷霆之勢前踏,掌底擊打在他的心口。歹毒的勁力於方寸間爆發,楚衡空被這一掌打飛了接近十米,他沉在汙濁的泥潭中,噴出一大口紫色的血。
而紫影在泥潭上漫步而行,從容如此地的領主。熒屍的光芒照亮了他的模樣,深膚色的無發男子,穿著袈裟般的白袍。他是大巫師阿達裡。他的皮膚變成了可怕的深紫色!
“是不是還在防備精神控製?很可惜,猜錯了……”阿達裡自上方俯視楚衡空,他的眼角流露出毒蠍般的陰狠,“彆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懂得鬥爭的技藝!”
光炬屍堆在阿達裡的身後逐漸恢複,他猛然發力大步踏前,腳掌直踩楚衡空的頭顱。楚衡空翻身躲閃攻擊,而後強撐著跳起以水彈反擊。但水彈像無力的水花一樣在深色的皮膚上撞碎,阿達裡旋身側踢,楚衡空立刻舉臂防禦。但沒有成功!他的動作比阿達裡慢了一籌,踢擊正中腰部,楚衡空再度被擊倒在泥地。
“回答我,邪龍的殺手。”阿達裡發出惡意的笑,“你眼中的光,是什麼顏色?”
光是綠色。猶如樹葉般的翠綠。但樹葉是明黃的色澤,像火中的蛆蟲一樣扭曲。沼澤在緩慢地旋轉,大巫師好像行走在世界的側方。視野模糊但亮得嚇人,意識中的肢體融化、扭曲、血管裡像是在流著冰。
楚衡空強撐著站起,動作不像樣子地走形。他勉強招架住下一發重拳,受擊時震動觸動傷口,帶來鑽心的痛楚。這原本是能夠躲閃的一擊,大巫師的速度沒有快到全勝於他的地步,是他自己的速度變慢了。
那一次突襲的手刀……蠹心毒手……將極惡的毒素注入血液。這一次楚衡空的確失策了,他沒想到操控人心的敵人同樣精通格鬥,更沒料到“基石”還能有這等毒功。那一瞬間的失算讓他付出了代價,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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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我草我草!他媽的事情不對!”解安急得站了起來,“楚衡空打架沒道理爛成那樣……他中毒了!快增援!”
解安沒辦法不急,他熟悉沼地的每一種藥材每一種生物,正因如此才理解爛泥與密林中潛藏著多麼可怖的疫病與猛毒。其中前列足以在數分鐘內令猛獸化為蛆蟲巢穴,縱使巧手的體質也無法抵擋。他使勁拍著座椅示意姬懷素出擊,但她此刻毫無動作,像沒聽見一樣左顧右盼。
“彆他媽顧忌什麼計劃和麵子了,快去啊姑娘。晚了要死人的!”解安快急瘋了。
“我知道。”姬懷素說,“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