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對密室裡所有的畫地毯式排查, 三人找到了那幅《微茫》,它被嵌在天花板上,與眾多師哥師姐們的畫作擠在一起, 成為拚湊這間“畫作暗閣”的一小塊碎片。
搜尋過程中, 他們還在牆壁上發現了張雅樂的另一幅作品《意》。
反複排查三遍,整間密室裡屬於張雅樂的畫, 就這兩幅。
“兩幅畫都不是《校園印象》, ”畫幅尺寸不大, 30*40cm左右,連同畫框一起也沒多重, 於天雷一手舉著一幅,回憶兩年前舉報風波發生時曾在聊天群和新聞裡見過的《校園印象》照片, “我記得那幅畫畫的好像是毓秀樓, 尺寸也比這兩個大。”
“這些應該是張雅樂的日常練習或者作業。”羅漾從於天雷手中取過那幅《微茫》, 仔細端詳。
畫作以灰色調為主, 畫麵完全由流淌的色彩構成,並沒有具體的形象。
方遙站在羅漾身後, 視線越過羅漾肩膀往畫作上漫不經心掃了掃:“天生藝術家?”
看的是畫, 疑問拋給的則是羅漾。
羅漾現在已經輕車熟路, 天鵝同學一點名“藝術家”,就是需要你提供“畫作鑒賞”了。隻不過原本冷淡的語氣, 不知怎的, 幾次之後就變成現在這樣帶了點淺淺上揚的尾調。
“這幅畫的筆觸和裴正的有相似, 但相似度並不高,或者說好像張雅樂在有意識地避免自己去模仿裴正, 可他又找不到屬於自己方向, 就像……”
羅漾望著畫布上的色彩, 無論什麼顏色都被灰色調和成了低飽和度的微冷感。
“就像畫家被困在了某種山呼海嘯的意識洪流中,他知道這裡有自己想要的,可又無力去尋,甚至不知從何找起,在這樣的洪流麵前,畫家自感微茫而渺小。”
或許這正是張雅樂在“似我者死”這一階段的掙紮,當突破這一階段,他終將進入“化我者生、破我者進”,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校園印象》。
“當然這都是【天生藝術家】的感知,”藝術家退場,羅同學登場,“你們要問我,我隻說得出一句——畫挺好。”
方遙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麼有趣或者可疑的,淡淡失望。
於天雷卻將另一幅《意》也遞到羅漾手裡:“那你再看看這個呢。”
畫作的命名比“微茫”更加意識流,畫布上的內容卻正相反,有著明顯的視覺焦點——迷霧般的油彩光影裡,一個虛實莫辨的人影,一束明亮穿透霧氣,正要灑下來。
【天生藝術家】的感知湧入羅漾身體,他神情有些驚訝,因為在凝望畫作的這一瞬間,暗閣密室好像忽然變成一個六麵打開的盒子,牆壁倒下,天花板消失,外麵是一片美麗新世界,清新而自由,肆意而快樂。
“怎麼了?”於天雷發現羅漾的奇怪反應,“怎麼忽然愣神了,還笑得這麼……”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方遙側身過來,幫著於天雷打量藝術家,並精準提供辭藻:“蕩漾。”
精神暢遊被打斷的羅漾:“……”一共倆隊友,沒一個語文及格。
“這叫快樂。”羅漾無奈,但還是仔細解釋道,“雖然這幅畫的整體色調不算明亮,但和《微茫》截然不同,我能從畫裡感受到一種積極的、快樂的向往,就像是置身迷霧的人終於衝破困頓,找到了自己追尋的光。”
方遙聽完,再看向那幅《意》,依然沒什麼感覺。
事實上從進入畫室到現在,所有看過的畫作裡,隻有畫架上那張沒畫完的九頭怪蛇真正引起過他的興趣,包括那畫裡的“恐懼”,也是他唯一感受到的“創作情緒”。
於天雷比方遙態度端正多了,一字不落聽完,指著畫布上的人影:“所以這個是張雅樂自己?”
“感覺上應該是,”羅漾說,“但除非本人來說明蓋章,否則任何對畫的解讀都隻能
是猜測。”
不料一直聽什麼是什麼的於天雷,卻罕見地表達反對意見:“我覺得不是。”
羅漾愣住,轉頭看向自己夥伴。
連方遙都瞥過來一絲好奇。
於天雷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那幅《意》上,表情前所未有的鄭重:“你說的那些積極的、快樂的東西,我也能感受到,可為什麼一定是追求藝術,”抬起眼,特認真地問羅漾,“不能追求個人情感嗎?”
問得太擲地有聲,單身二十年的羅同學沒來由地一陣心虛:“也不是不能……”
“我覺得這個人影是張雅樂喜歡的人,”於天雷伸手指向畫框右下角貼著的作品信息小紙條,“這幅畫叫《意》,”再往上指指畫布裡的人影,“畫裡麵的人,意中人。”
羅漾:“……”
簡單粗暴,但又莫名有說服力。
無聲轉頭,羅漾想以眼神征求第三位夥伴意見,卻見方遙冷淡如常,隻目光裡飄出一絲……茫然。
很好,天鵝同學也一樣不涉足這個領域。
“信我一回吧,彆的畫不敢說,但這幅肯定是意中人,”於天雷信誓旦旦,“沒人比我更懂愛情!”
羅漾也不是不想相信,可總覺得哪裡……視線不經意再次掃過畫布上那抹修長飄逸的身影,終於,他明白問題出在哪了,為什麼自己從沒往其他方麵想:“這個人影的身形輪廓不太像女生。”
於天雷:“那就說明張雅樂喜歡男的唄。”
羅漾:“……”
還是簡單粗暴,還是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