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團子彆開臉,悶聲悶氣:“沒有。”
十二麵菱形體:“那我來陪你玩?”
白雪團子:“不要。”
十二麵菱形體突然發出強光,下一秒竟然變成某種長相怪異的動物,小型犬那麼大,卻有一張鳥喙似的尖嘴,衝著小孩兒嘰哩哇啦地叫。
白雪團子終於被逗得有了一絲笑模樣,伸手摸摸小獸的頭:“雲雲乖……”
羅漾歎為觀止。
雖然不記得自己童年怎麼過來的,但他覺得自己五歲時候如果能有這麼一個“玩伴”,可以飛來飛去,可以神奇變形,可以說人話,可以講獸語,他能幸福瘋。
但童年與童年的悲喜似乎並不相通。
白雪團子的快樂短暫得像流星,過了沒多久,他將變成小獸的雲雲抱到懷裡,默默坐回床上,不時看牆壁上顯示的時間信息,像在等待媽媽什麼時候能工作結束。
這樣的等待是最漫長的,幾乎是一秒一秒在讀。
羅漾忽然意識到,他覺得新奇的“雲雲”,在白雪團子這裡可能早就不新奇了,或許小孩兒已經抱著他的玩伴這樣等待了無數次,等著媽媽工作完,等著媽媽陪他玩。
白雪團子的房間比媽媽的工作間大很多,也溫馨許多,同樣的“懸浮光球”,但是模擬的自然光,明亮柔和,一張造型誇張充滿童趣的床,簡直像個小古堡,旁邊還有玩具屋和一些羅漾看不太懂但應該是給小孩子玩的、充滿未來科技感的娛樂設施。
但這些沒有任何吸引力,小孩兒固執地等待著。
羅漾也陪著他等,從站著等到坐下,從坐下等到趴下,終於在羅漾趴地上打瞌睡時,女人來了。
“媽媽——”白雪團子毫不猶豫丟掉雲雲,撲向女人懷抱。
被丟掉的“小獸”瞬間變回十二麵菱形體,在即將撞擊地麵之前一個漂亮起躍,飛回半空,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得讓人心疼。
“媽媽隻能陪你十分鐘,”女人親了白雪團子臉蛋一口,在兒子徹底生氣前又連忙哄,“但是爸爸馬上回來了,讓爸爸繼續陪你好不好?”
“爸爸今天會回來?”小孩兒一下子高興了,眼睛亮得像星星,白團子變成了粉白團子,一張小臉興奮得粉撲撲。
羅漾看著牆壁上顯示的時間,沒到十分鐘,第七分鐘,一個高大男人就進來了,穿著一襲長衣,說不清是大衣還是長袍,即使周身帶著外出歸來的風塵仆仆,仍無形釋放著天生的壓迫感。
明知道對方看不到也碰不到自己,羅漾還是本能地往後麵撤了撤。
“爸爸——”白雪團子撒了歡地從媽媽懷抱撲到爸爸懷抱,一視同仁。
高興到極點的小孩兒展露了真正活潑的一麵。
羅漾欣慰,這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嘛,那種乖乖聽話、寂寞地守在自己房間或者縮在牢房牆角嗚嗚地哭,哪一個都看得人想抱抱。
“要回去?”男人問女人。
“嗯,有些設計要討論修改。”
“這次要幾天?”
“不知道,順利的話大概十天左右,不順利的話……”女人給了他一個颯爽的笑,
“那就不好說了,你知道的。”
男人伸手將她落下來的發絲順到耳後,俯身親吻她嘴角:“彆太久,我會想你的。”
十分鐘到。
女人真的沒有停留,白雪團子還沒從撒歡的勁兒裡出來,用力扯著她衣服不讓她走,女人哄了兩句沒用,語氣有了一絲嚴肅:“方遙。”
小孩兒愣住,下意識鬆了手。
女人摸摸他頭發亂翹的小腦袋:“乖。”
方遙?
白雪團子的名字?
哪個方?哪個遙?是……遙啊遙的遙嗎?
羅漾絕對不是牽強聯想,實在是有“羅漾=漾漾得意”的“準成功經驗”,很難不往這個方向上靠。當然如果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是漾漾得意,那當他什麼都沒說。
隨著女人離開,小方遙也低落下來,房間安靜幾分。
“怎麼,不高興了?”男人捏了捏他的臉,優雅地挽起袖口,“有爸爸陪你玩還不夠?”
小方遙撅起嘴:“想要爸爸媽媽一起。”
男人麵露遺憾:“媽媽很忙,爸爸也很忙,你要理解。”
羅漾簡直不忍心看小孩兒的眼睛,怕多看一眼都要大喊,理解個屁,答應他你會死啊!
這也就是親父母,天天對著小天使都能“審美疲勞”,要是換成自己對著白雪團子,無論小孩兒要什麼,他都能答應,沒條件做到的創造條件也要答應。
羅漾繞到父子倆的正麵,之前一直躲得有點遠,後來注意力又都在雪白團子上,現在才想起來還沒仔細看過這位父親的長相。
還沒真正走到麵前,羅漾就驚訝地停住。
不是因為高大的男人有一張英俊奪目的臉,而是他的瞳孔完全冰藍色。
羅漾定定望著那雙眼睛,驚訝裡漸漸又加深一層愕然,愕然中又生出些許不安。
如果問方遙長得像誰,羅漾會說教堂門口那張臉繼承了爸爸媽媽的所有優點,並且還有更為出色的自我發揮,這點在白雪團子圓嘟嘟的臉上已經初見端倪。
可要問方遙的眼睛像誰,明明淺棕色占了大半,羅漾卻想說跟這雙完全冰藍色的眼睛一模一樣。
教堂門口的人沒笑,僅是隔著台階回頭看他一眼,就冷得讓他不敢再說話。
此刻正在逗兒子開心的男人,眼底盛著笑意,可羅漾看到的卻是一片深邃幽藍的冰湖,並沒有完全凍住,一半冰,一半水,清清淺淺的漣漪就能把人拖向致命湖底。
危險的直覺是沒道理可言的。
就像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下來的雲雲,之前一直在亂飛的十二麵菱形體懸浮在屋角,一言不發,一聲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