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在探頭觀望時,自來熟的社交達人於天雷同學已經攔住自己包廂一個要出來洗漱的大哥,攀談起來。
大哥虎背熊腰,看起來極其不好惹,結果聊沒兩句讓於天雷嚇夠嗆,畢竟一覺醒來忽然被同包廂旅客問“咱們這趟車去哪兒啊”
,誰都會心裡發毛,等聊完走出去都快到衛生間了,滿眼不安和警戒的大哥還頻頻回顧。
“K字頭的車,從上海始發,終點站是貴陽,”
於天雷第一時間分享“當前情況”,“全程二十七個半小時,現在已經開了十幾l個小時,準點的話今天晚上就能到站。”
軟包車廂雖沒硬座人那麼多,但清晨大家都在走動也顯得略擁擠,十個人湊一起的規模足以堵死過道,幸而Smoke包廂裡的人都出去了,上廁所的上廁所,去餐車吃飯的去餐車,偌大的包廂空間完全留給他一人,正好方便十位懵頭懵腦的旅行者開一次清晨小會。
“老煙,真的不是因為你太凶,把那三位嚇得不敢回車廂了?”這麼棘手的變故當前,旅行者們大多嚴陣以待,勃朗寧卻還有心情調侃Smoke的“獨占包廂”待遇。
要命的是燒仙草、太歲神、夢黃粱包括仙女小隊在內,都覺得這猜測無從反駁。
唯一持不同意見的隻有一匹好人:“Smoke那不叫凶,那叫有威懾力,等需要鎮場子的時候比咱倆這種小白臉和小白花好用多了。”
羅漾、於天雷、武笑笑、燒仙草、太歲神、夢黃粱:“……”這是什麼傷敵一千自損一千的招式。
不料勃朗寧悠然一笑,望著Smoke那張刀疤臉說:“我知道,以前送你上路的場子都是老煙坐鎮。”
Smoke顯然已經習慣前社長的氣質,眉頭都不動一下,但其他人不行,在勃朗寧嬌弱柔美的眼波流轉裡,一人一身雞皮疙瘩。
“情感大師”於天雷靈魂發問:“小勃,你是看誰都這麼‘含情脈脈’,還是單獨對Smoke特殊待遇?”
流轉的眼波翩然來到天雷同學身上。
“破案了,”於天雷對所有夥伴公布,“他看誰都這麼膩歪。”
背倚著包廂門板的方遙,淡漠看著半天都沒說到正題的眾人,每一個心裡都是不安的黑暗圖景,所以才要先東拉西扯些有的沒的,舒緩麵對突來異常時的壓力。
正欲收回視線,方遙卻忽然怔住。
羅漾不一樣。
他的黑暗圖景與周遭那麼不同,既不是不安,也不是壓力,而是……掙紮。
有什麼事情讓他這麼難以抉擇嗎?
方遙蹙眉,淺棕色眼眸裡自清晨起的優哉遊哉,驀地淡了。
可羅漾麵上沒有泄露出任何真實心情,甚至等大家聊得差不多了,還出來主動:“咱們還是梳理一下眼前情況吧。”
武笑笑跟著點頭,並第一個配合:“這本來是裡世界的火車,忽然變成一輛‘現實中’的火車,會不會我們已經進了旅途?”
“可是吊墜
沒有投射新的旅途信息和主線行程。”太歲神提醒。
“依我看更像是一場‘特殊考核’,”夢黃粱兩手抓住左右上鋪的欄杆,手臂用力讓身體騰空,上上下下做起‘晨練’來,“通過的進入漂流大廳,不通過的就此拜拜。”
“問題是它壓根不說考核什麼,給行程我們就走行程,給任務我們就完成任務,什麼都不說是最麻煩的。”燒仙草本就有點煩,看著夢黃粱不斷在眼前上上下下,更鬨心了,“黃粱,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夢黃粱懸停在半空:“說多少回了,彆喊黃粱喊黃金。”
燒仙草看著渾身上下沒一點“值錢氣質”的前社長,恕難從命。
能梳理的情況顯然很匱乏,沒多久,包廂就陷入暫時沉默。
羅漾仍是沒拿準要不要跟大家說“黑色人影”的事。那句“不要相信方遙”,對他產生不了任何動搖,但對其他人可說不準。但凡因這一句讓其他人對方遙產生了“懷疑的種子”,那麼這場考驗裡方遙不僅要麵對考驗的危險,還有可能承受來自同行者的背刺。
但如果他的隱瞞反而影響了大家獲取完整情報,進而對這場旅途造成更大的隱患和危險,又該怎麼辦?
內心的掙紮,來自於選擇的兩難。
另外於天雷聊回來的火車信息,也讓他多想了一想——上海到貴陽的K字頭,明明與自己的生活毫無交集,卻總覺得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列火車,難道是新聞裡見過?
“我的包廂昨天半夜進來一個奇怪黑影。”讓羅漾躊躇不定的事情,忽然從一匹好人口中說出。
羅漾抬頭,然後發現周圍所有看向一匹好人的目光,都不是單純的愕然,幾l乎無一例外摻雜著與自己類似的微妙。
難道說每個人都……
“我當時半夢半醒,想看也看不清,就聽見他在我耳邊說‘一定要克服恐懼’。”一匹好人一口氣講完。
“一定要克服恐懼?”Smoke想不通似的皺眉。
“對啊,這是不是某種預告?”一匹好人還在亂猜。
Smoke卻說:“我聽見的不是這個。”
燒仙草抬起眼看他:“所以說你也遇見了?”
Smoke點頭:“不過那個黑影在我耳邊說的是——”他視線落到某張雪白漂亮的臉蛋上,“注意方遙。”
被盯住的雲星仙女微微挑眉。
羅漾心裡一緊,也是方遙?
真是人間太歲神卻愣了愣,沉聲道:“我聽見的和老煙差不多,但不是‘注意’,是‘小心’——小心方遙。”
羅漾的衝擊一撥接一撥,他下意識看向僅剩的燒仙草、夢黃粱、勃朗寧和自家兩個隊友。
接收到隊長複雜實現,武笑笑連忙搖頭:“我不是,我聽到的是‘彆離開那棟房子’。”
“房子?”夢黃粱鬆手,從懸空落地,煩惱地摸摸腦瓜皮,“這在火車上哪來的房子?”
“彆說這些了,”太歲神言簡意賅
總結,“顯然我們每個人都在夜裡遇見床邊黑影,聽到‘不明忠告’,”說完,他直截了當看向夢黃粱,問,“你的黑影忠告是什麼?”
夢黃粱玩世不恭勾勾嘴角,而後目光飄向雲星仙女,半晌,吐出四個字:“殺掉方遙。”
空氣突然安靜。
羅漾大腦空白了一秒,怎麼都沒想到還有比“挑撥離間”更凶殘的,這哪裡還是“忠告”,根本是“指令”。
可就在所有人都處於或輕或重的震驚中時,羅漾卻眼尖地發現有一個人例外。
勃朗寧。
他安靜坐在下鋪,靠著置物桌,單手托腮,柔和五官在晨曦裡像個剛睡醒的懵懂少年,明明聽到“殺掉方遙”這種凶殘話語,仍安之若素,中間還打了個哈欠。
幾l乎在羅漾看過去的一瞬間,勃朗寧就輕輕抬起眼,與那道審視的目光在半空撞個正著。
“好吧,”勃朗寧一副“還是被你發現了”的樣子,主動坦白,“我在床邊黑影那裡聽見的也是——殺掉方遙。”
這回輪到夢黃粱錯愕了:“哈?”
勃朗寧一臉無辜:“真的,沒騙你,就是這麼默契。”
夢黃粱:“……”
燒仙草拍拍夢黃粱肩膀:“心有靈犀,恭喜。”
夢黃粱一臉生無可戀:“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一個“殺掉方遙”令人毛骨悚然,但再重複一遍反而衝淡了那種感覺。
現在眾人更關心的是,為何Smoke與太歲神聽見的類似,夢黃粱與勃朗寧聽見的更是完全相同,且這四個人的“床邊忠告”都是圍繞方遙。
自然而然,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方遙身上。
“?”雲星仙女哪裡知道,隻有一臉無辜以及“如果是這個針對我的走向我就不困了”的小小興奮。
羅漾沒仙女那好心態,不假思索站到方遙麵前,擋住或探究或微妙的大半視線。
“彆這麼緊張,”燒仙草下巴往夢黃粱和勃朗寧方向揚一揚,“他倆就算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乾不乾得過外星人。”
Smoke:“就是想弄明白,為什麼好幾l句忠告都關於方遙。”
一匹好人忽然看向羅漾:“對了,你還沒說你的忠告是什麼?”
羅漾是打算說的,畢竟跟“殺掉方遙”比,自己那句小兒科了,但本著“做買賣不能虧”的原則,他順勢看向燒仙草,“你也還沒說呢。”
本以為燒仙草會無所謂地來一句“那就咱倆一起說唄”,結果平日裡一笑半邊酒窩的爽快青年卻忽然卡殼般,欲言又止。
這也太可疑了。
羅漾直接又逼一步:“床邊黑影跟我說是‘彆相信方遙’,你的呢?”
他沒去看方遙,反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燒仙草臉上,不放過對方任何反應。
在仙女隊長“灼熱”的注視下,燒仙草投降:“行了行了,我交代,黑影跟我說,讓你揍我。”
羅漾:“
……啊?”
Smo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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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勃朗寧都坐直了,方遙也從羅漾腦袋後麵露出兩隻好奇眼睛。
燒仙草沒好氣地又重複一遍:“原話——讓羅漾揍你。”
沉默良久,羅漾發自肺腑:“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種要求。”
十個人裡,八個人的“黑影忠告”已經明朗——
羅漾:彆相信方遙。
Smoke:注意方遙。
真是人間太歲神:小心方遙。
勃朗寧:殺掉方遙。
夢完黃金夢黃粱:殺掉方遙。
燒仙草:讓羅漾揍你。
我是一匹好人:一定要克服恐懼。
武笑笑:彆離開那棟房子。
隻剩於天雷和方遙了。
“你聽見了什麼?”幾l道目光先聚集在了更好說話的於天雷身上。
並紛紛猜測——
“關於方遙的?”
“還是羅漾?”
“或者恐懼和房子,要不就是其他新的忠告?”
天雷同學默默搖頭:“都不是。”
羅漾:“那是?”
於天雷:“睡吧。”
羅漾:“?”
眾人:“??”
“他就這麼跟我說的,”於天雷一臉認真,“睡吧,特小聲,特溫柔,我聽完就睡著了。”
羅漾:“……”怎麼說呢,雖然離譜,但莫名符合天雷氣質,畢竟裡世界第一次遇見這位同學,就是一身孔雀綠真絲睡衣。
“彆裝高冷了,”夢黃粱看向唯一還沒開口的方遙,“你的是什麼?”
方遙:“……”
除羅漾外的所有人都以為他的醞釀,更加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方遙繼續靜靜的,美麗無聲。
眾人:“……”
大眼瞪小眼的場麵過於微妙,隻有羅漾知道,雲星仙女如果麵對問題沉默,就意味著那個答案他不想說,也不屑於編個假的搪塞。
可是連“殺掉方遙”這種“忠告”都有了,羅漾想不出還有什麼是不能講的。
“喂,你彆想搞特殊,”夢黃粱對方遙沒什麼“外星人濾鏡”,在太歲神、燒仙草等人還試圖理解仙女沉默時,他已經上前,衝著被羅漾擋住大半身子的漂亮家夥語氣不善,“我們每一個都說了,你趕緊痛快交代。”
方遙不為所動,一瞬間仿佛又成了羅漾他們在【似我者死】裡初見的冰冷白天鵝。
夢黃粱“嘶”了一聲,有點冒火氣了,手往身旁上鋪側麵用力一拍,手臂上的卡通孫大聖都有點要掄金箍棒的意思。
羅漾側過去半步,幾l乎將他能動手的路線全部擋住。
“嘁,護著他啊,”夢黃粱一點不客氣,“四個人聽見的‘忠告’都是關於這家夥,要麼注意消息,要麼直接乾掉,你不覺得可疑
?”
“可疑,
”?[(,
“但方遙不想說,你問也問不出來。”
夢黃粱滿不在乎聳肩:“那我就……”
“你也打不過他。”羅漾搶答。
夢黃粱:“……”
雖沒跟方遙直接交過手,但也聽聞過其屢次手撕“它”的凶殘,夢黃粱隻是看著輕浮莽撞,實則心裡有數的,沒真打算在這裡就對方遙動手。
但要就這麼讓羅漾幾l句話說到偃旗息鼓,又憋屈,乾脆選擇抬杠:“所以呢,問他他不說,你又不讓我動手,那‘黑影忠告’這條線索就卡這兒了?”
“也不是,”羅漾提供新思路,“我們可以先確認一下這些‘忠告’到底有沒有意義,萬一隻是隨便來個什麼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那就不用費心費力了。”
“行啊,”夢黃粱樂意之至,“看這樣你已經找到確認方法了?”
這話有點故意為難的意思,沒成想羅漾果斷點頭:“挑一條忠告試一下,就知道有沒有意義了。”
夢黃粱樂了:“挑哪個?除了殺掉你的寶貝方遙,其他忠告都是虛無縹緲的‘注意’、‘小心’、‘克服’,或者彆離開那棟現在連影子還沒見到的房子。”
“誰說的。”羅漾一本正經看向夢黃粱的前社員——燒仙草同學。
燒仙草咽了下口水,有種不祥預感:“彆告訴我你想揍我?”
羅漾無辜而真誠:“不是我想,是黑影讓你讓我揍。”
“……”這話換個語文差點的都繞不明白,但“苦主”燒仙草秒懂,隨即禮貌抱拳,“容我拒絕!”
羅漾將求助眼神投向夢黃粱,寫滿可憐巴巴的“你看我都找到辦法了,你最好的兄弟居然不讓”。
夢黃粱:“……”
太歲神、Smoke、一匹好人:“……”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於天雷、武笑笑:“……”你說你,非當著隊長麵“欺負”方遙乾啥。
然而夢黃粱的沉默隻有三秒,接著猛然轉頭望向燒仙草,一臉慷慨就義:“你讓他揍一拳,又死不了。”
慷慨的是夢黃粱,就義的是燒仙草,後者對著前者恨恨磨牙:“你他媽真是我親哥們兒。”
羅漾這招本就是兩頭都能堵,不讓揍燒仙草,其他人就不能動方遙,讓揍燒仙草,揍完了沒什麼效果,更證明“黑影忠告”無意義,方遙安全。最不可控的結果是揍完燒仙草真的發生某種重大變故,但即便那樣,他也不可能讓誰真的動手傷害方遙,當然雲星仙女也不會坐以待斃,總之順勢應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