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卷起茅草,攜著紛紛揚揚的碎雪往人臉上拍著,士兵的甲胄早已經被血水磨洗的乾淨,高庭煜右手緊緊地握住劍,血汩汩地從被染紅的絹布之中流出,落在雪地上,開出一朵朵盛大的梅花。
殘兵,風雪,寒冬……
高庭煜抬起頭,隻見一個身穿胄甲卻看不清麵容的男子端坐於馬背之上。
那人乘馬高高在上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他一手收緊韁繩,一劍出鞘,寒光一閃,劍鋒直指高庭煜。
高庭煜像是不受控製一般,隻聽哐當一聲,他手中的血順著劍身痕紋而流。
玄燭結結實實地立在雪地之中,他跪在馬前,垂著頭道:“我不明白!”
不,不,他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這裡一切都蹊蹺古怪,他像是提線木偶似的,走入了一幕戲之中!
高庭煜瞳孔微縮,他彎著腰狠狠地咳出了一攤血跡。
他跪在劍下,猶如曾經那些跪在他劍下的人一般,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個殺的那個異族。
那時,他年僅十三,剛入軍不滿一年。
那人是北方烏然人,本該生的勇猛健壯,但卻十分矮小,高庭煜駕著鐵騎持著長槍,紅纓翻飛,一箭刺去。
對方死之時,眼中還帶著懵懂,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但是戰場上卻由不得人發愣。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夜裡,他躺在帷帳之中久久不得入眠,那一雙烏黑的眼睛在他腦子盤旋,他一閉眼就能看見。
當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那人的生平,原來他家中也曾有老母,幼孩,但是時逢大雪,牧草緊缺,隻得隨軍南下搶食。
高庭煜聽不清那個人在說什麼,可是卻覺得他聲音十足的熟悉,卻比雪更冷。
在他愣神的片刻,身體卻傳來劇烈的刺痛,一道血痕已印在他的脖頸之上。
鷹鷲長鳴,空穀傳響。
高庭煜偏過頭靜靜地匍匐在雪地之上,鮮血汩汩流出,他微睜著雙眼凝視著遠方將從山穀升起的一輪日,而一切都在下一刻變得模糊。
……
高庭煜從夢中掙紮著起來,他四肢酸軟,心跳加速,剛剛那個夢似乎還在眼前,他夢見自己被殺了,而執劍人卻看不清。
守夜宮女拖著步子急忙趕來,將他扶起來:“太子殿下,夜長夢多,您可安好?”
這宮女眉眼低垂,身穿淡藍色掌事常服,她提著一盞宮燈,幽幽照亮了整座寢宮,不遠處一座火燭銀樹靜悄悄地燃著,薰香陣陣安神,朱漆大柱上雕著翻飛的蒼龍,一抬頭,黃色的帷幔正落在眼前。
“你剛剛叫我什麼?”不對,不對,他怎麼來到這裡了,這是洛京皇城!他十二歲入軍後便再未曾入宮,他怎麼能叫太子呢?太子是他的二哥,高平啊。
宮女俯身囁嚅重複道:“太子……太子殿下?”
“我二哥,高平呢?”二哥高平與他最為交好,從前父王在世之時便說好了,高平是太子,高戌便是他左膀右臂,鎮守家國。
“恕奴婢愚鈍,奴婢不知您的意思!”宮女跪拜在地,“您才是大靖的太子殿下!奴婢不識高平!”
淡黃的燭影為他蒙上了一層虛妄的光暈,高戌從榻上下去,一推閣門,入夜後的寒氣便直衝他的身軀,五臟六腑似乎都遍布霜氣,一株巨大玉蘭花樹盛放在蒼穹之下,零落的晚風帶來殘存的芳香。
侍女為他披上外衣,高戌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