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教導的是。”
皇後尋來一張雪白的蠶絲帕,為他擦乾嘴角酒漬。二人靠的近了,高庭煜瞧見她眼角的皺紋,她早已經不是從前剛入宮的模樣了,歲月已悄然而至。
她的臉在他的眼中朦朧變換,高庭煜輕輕推開她,眼角滑過一滴淚,又輕輕被自己拭去,沒有人注意到。
“母親,我小時候常喜歡爬您種下的那顆梨樹。您說那是自江南移來,結的果子又大又好吃,所以每逢秋至,我都要爬上去摘下來嘗嘗,但是每次都是又酸又澀,我咬一口就扔了。”
皇後笑笑,使得她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是啊,那時候你摘一個咬一口便扔了,一棵樹不過也就結那麼十幾個,我用來釀酒的果子,你倒是全部扔了。”
“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將這一棵果子又不好吃,品相也十分一般的梨樹留在院子裡。那時候我想,也許它下一年就不一樣了,所以我每年都在樹下期盼著它能結出甜梨子來,直到十二歲入營前,也常常在樹下站著。”
“但是它竟沒一次讓我如意。”
皇後的手撫蓋住高庭煜的手背,她緩緩道:“北地水堿,自幼栽培於南方的樹,怎麼會在北方成材呢?”
高庭煜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我現在懂了,都懂了。”記住一切的不是幻境,而是他自己。
“早些上朝去,我最近又新釀了一壇酒,等你回來的時候再來拿,這一次的梨子我嘗了,一點也不酸澀。你到時候下朝去往太子府,記住了,有一壇埋在天街的儘頭……”
“就在那個你熟知的地方。不過現在還沒藏多久,怕是新酒不好喝,也可以再等等……”
“好、好。”高庭煜點頭,他哽咽著,小心藏著情緒。
這一句段話,是從前他受詔入宮之時,母妃親口與他所講。隻不過那時他不是太子,也早就沒有回京的機會。
“怎麼還站著不動呢?我一介女流不上朝堂,自可以拖到日上三竿,你倒是不行的。”
“母親,我舍不得,再來看您一眼。再等一會兒,我便走了。”
皇後笑著應答。
他的眼神仔細描繪著母親的輪廓,她並不年輕了,鬢角已經冒出白發,那一雙眼睛裡飽含著慈愛與溫柔,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多好啊!
高庭煜拎著一壇烈酒而走於廣闊的路中央,他仰起頭來將酒狠狠灌入喉中,卻沒有幻想中的辛辣味道,他雙眼朦著淚,卻不是被酒氣所逼。
高庭煜眼尾發紅,撩起袖子,一雙含情眼似笑非笑,俊美而帶著一絲邪氣,不像是端莊的太子,倒像是打馬長街的紈絝。
眾人不敢上前,他一個拂袖便將要攔的侍從打翻在地。
“醉的不是我,是你們啊!”他搖搖晃晃將酒壺拋向彆處,隻聽一聲清脆,那酒壺便四分五裂。
有閹人鼓足勇氣上前,尖著嗓子道:“殿下,時候不早了,您該上朝了!”
高庭煜搖晃著身子正對著他,道:“是了……孤該上朝了!”
“起駕!”金色的輦車行馳於內廷深宮,馬蹄踏過磚石,留下踢踏的響聲,遠方天空吐出淡淡魚肚白,連綿的群山在此刻隻有青暗色的剪影,東方的第一縷曙光,還在等待,而這巍峨皇宮正在悄悄蘇醒。
天子之巔,他正在登入其中。
卯時三刻,金鑾殿中滿堂朝臣肅穆,天子高座於龍椅之上,華蓋羽儀垂落在皇帝身後,無上威嚴。
他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楚這金鑾殿,這座宮殿幾乎是萬眾的夢想,黃瓦蓋頂,重簷九脊,盤龍柱鑲嵌金箔與玉石,一個人站在此處,竟然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見太子搖搖晃晃走進來,酒氣衝天,有大臣掩鼻蹙眉:“成何體統!”
高庭煜聽到這句話,嗤笑道:“說得好!”
他清朗的笑聲回蕩在殿堂之中,滿朝嘩然。
他搖搖晃晃走近禁衛,抽出佩劍,隻聽寒光一閃,兵刃若一道流光一般錚鳴出鞘,他仔細把玩劍柄,喃喃道:“看起來卻是一把好劍。”
眾人來不及驚呼,隻聽一道慘叫,高庭煜已然揮劍劈向剛剛那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