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姬雙手捂著臉頰,那純陽之血如同引子,銀姬懸浮的地方突然連起來了稀疏的火星子,火星子一點一點在銀姬身上燃起,不一會兒就化作了一整塊一整塊的斑駁,處處冒著黑煙。
高庭煜呆呆看著銀姬一點點在痛苦之中化作了灰燼。
他甚至忘記問一句怎麼了,銀姬便從第一次下午見到的那個隻會哭的女鬼,到了如今這般,連魂魄都散的乾淨的厲鬼。
程離顫巍巍站起來,她的嘴唇浮上寒色,她回頭望向銀姬從前站的那塊地,那裡什麼都不再剩下,仿佛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可怕的夢境。
可隻有銀姬的屍體在提醒著他們,一切都不是夢。
程離微微愣神,實在是想不明白僅僅是沾上了她的純陽血,又怎麼能消亡的如此快呢?
高庭煜喉結動了動,瞧見銀姬消亡的如此快,心裡一陣苦澀。
他突然很想問程離一些什麼問題,他想起自己來,他也並非是人,也帶著執念而來,他甚至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一個怎樣的邪祟,如果有一天,他也如銀姬一般,陷入這種境地……
程離又該如何對待他呢?還是說他們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咽下了自己的所有疑慮,突然覺得要開始恨起某些人來了,是誰要讓他死?又是誰讓他活?
他奔走這一生,竟然全然陷入了迷境之中?或許等他某一天殺了人,程離興許也會對他拔劍相待。
可如果一切是事出有因呢?她是不是會手下留情……
高庭煜並不想再去深思更多的問題了,他看向程離的背影,那個人瘦削的肩膀一如冬日寒鬆一般挺立著,點點鮮血順著她的臂膀流淌,散落在地上,融在這年久失修的雲紋觀裡。
程離捂著臂膀,簡單給自己包紮了一番,她立在銀姬的屍身麵前,她抽出劍來,一劍斬下一條帷幔,蓋落在銀姬的身上。
雲紋觀的背後是一片塔林,高庭煜點了一盞早已經生塵的油燈,銅盞生鏽,指尖撫上去撲簌落漆,摸起來有些硌人手心。
燈火在黑暗之中隱隱約約的浮動著,周圍連蟬聲都顯得那麼突兀,月光灑在高庭煜銀白色的臉上,猶如白瓷蒙霜。
塔林約莫有大半個人高,石柱之上早已經生起了青苔,落滿的枯葉散發著一種腐朽的味道,程離慢慢走著,踏碎一截截枯枝。
陰氣一層層環繞,程離身側立著高庭煜,自出觀以來,他就不甚高興,小徑幽深,他們將銀姬葬在觀後的一座空地之處。
程離為劍修,點穴風水的能力雖然不高,但是尋了一個怎麼也不會出錯的地方。
高庭煜走在她身側,不出聲的時候好似呼吸都沒有,月光落在他的左臉之上,留下淡淡的寒意。
雲紋觀本立在山頂,他們將銀姬葬在觀後,於叢林灌木之中隱約看見一條小徑,想來也是從前上山之人留下的。
在入口之處,程離感到了一瞬間的心慌,她細細凝神探測起來,才發現這小路的儘頭,也就是這片塔林之中藏有濃厚的。
怨氣。
寒鴉飛過,夜幕如一張交織細密的網,將天地都束縛其中,風過葉捎,呼吸之間都帶著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