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東流而去(2 / 2)

靖朝書 畫倦寫意 5845 字 7個月前

老人躺在床上,他得了寒病,雙腳難行,鬢角花白,凹陷的眼眶之中流出幾滴渾濁的淚,此刻看見來人之後,卻有壓抑不住的激動:

“是您!真的是……”

“我初見先生的時候,不過是幼稚孩童,……咳咳……如今我垂垂老矣,而您還是一如往昔……”

是啊,他如今還是那個教書先生的模樣,似乎隨時都能提筆為劍,激揚文字,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與舊屋格格不入,一如往昔般清鬱。

許含卿朝他投去了一眼,瞧見他受歲月與貧窮敲打的臉,隻道:“三郎,門聯上的字寫得有長進。”

老人撐著床立起上半身,他如一個孩童受到誇獎般笑了出來:“多謝先生誇獎……人生不過幾十載,這字……咳咳、我已經練了六十多年了。”

“六十年……”許含卿頓了頓,“很長麼?”

老者的眼睛再一次模糊起來,眼前的許含卿還是那個教書先生的模樣,一身白衣,兩袖輕飄,而他在人間搓磨歲月,已經不複當年模樣。

“很長啊……”老者淚水沾襟,“長得我都過完了一生……咳咳……”

一口血洇在手絹之上,但他卻像沒看見似的。

許含卿望著他,又看了看那將滅之燭,燈影搖晃:“是啊,你都要過完了一生。”

“聽聞我死之後,你娶妻生子,大半輩子平安順遂,膝下有三個兒子,隻是如今,他們都在哪呢?”

“我教你臨的魏碑,不知如今還在麼?”

老人胸腔之中似乎被猛得灌了一口氣,他十分激動的說道:“妻子早逝,吾兒不孝,我老後得了腿疾,無人贍養,隻得一人居於陋屋……”

“咳咳……咳咳……”他搖著頭道,“久病床前無孝子,我都明白……”

淚水填滿他臉上衰老的溝壑,他道:“先生,我對不起你……”

“六十年了,再一次同您相遇,竟然已是這番境地。”

許含卿冷淡的笑了:“世人無怪乎如此,你也不例外。”

“你可知今日,我為何找你?”

老者嚴重淚花閃爍,呼吸之間能看見嶙峋的鎖骨凹陷。

他語氣激動:“先生,我對你有愧!這麼多年,您終於肯來見我一麵了!”

他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擦了擦淚:“那時候我既不敢來見您一麵,也不敢來救您……咳咳……”

“那時候,你已在我門下讀了四年學。但心性卻與旁人無異,既沒有君子風骨,也喪了文人傲氣。”許含卿又莞爾一笑,“不過人情似紙張張薄,你也沒錯。隻可惜你也沒猜到吧,最後倒是我熬死了他們。”

他聲音淡淡的,語氣裡有幾分寂寥:

“隻是找了他們這麼久,竟無一人告訴我月娘的下落。”

“誰又知道她的下落呢?她早就順著水路逃了出去,外麵是大好天地,多好。”

許含卿似乎覺得無趣,哂笑道:“三郎,你說這便叫做圓滿罷?”

圓滿?這便是圓滿麼?死的死,逃的逃。

“可是……三郎,她為何不回來看我一眼?”他對著故人不由得恨恨說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不甘心。”

甘心,是這世間最遺憾的事。從前亦或是追尋愛情還是反對惡行,但是自己卻白白的搭上了一條命,明明說好一起走,為何她逃出去以後也不回來看自己一眼……

是啊,你不敢回來。

名為三郎的老人呆呆的望著他,眼角又滑落一滴淚,他垂下頭,掙紮著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他的雙腿枯瘦如竹杆,皮鬆散得掛在骨頭之上。

他亦步亦趨走至許含卿麵前,在離他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跪下——

他低垂著頭,整個人蒙上一層陰翳,緊緊皺著眉頭:“月姐她……她不是不肯來看您,是她……”

“是她早就死了啊……”劉顧猛烈地哭了起來,一雙眼睛變得更加渾濁,“她沒有翻過雲紋山……咳咳……”

“她……咳咳……又怎麼能回來看您呢?”

心底仿若有什麼裂開似的,許含卿微微側過身,並不相信,笑容未曾散去,眼神中帶著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她早就死了……”劉顧的嗓音越來越低沉,猶如將死之人,“天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