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他最熟悉的懷抱。
蘭斯走到床頭,最後那根藤蔓也終於爬了回去,於是整個臥室裡,就剩下床頭那一個小小的盆栽。
那是一個小巧精致的花盆,不足巴掌大。
花盆裡栽種著一株嬌弱的植株,隻有幾片稀稀疏疏的葉子,在頂尖有一顆渾圓的小果子,這一切構成了被蘭斯稱之為“洛”的個體,仿佛與剛才那瘋狂擠占了整個臥室的怪物毫無聯係。
蘭斯抬起手,將花盆抱到懷裡。
他在床頭摸出一根針狀器具,紮破了自己的指腹,將血液滴落在植株上。幾乎在血液滴上去的瞬間,那刺目的紅就被綠色所吞沒。
滴答,滴答——
十幾滴後,血色不再被吞沒,意味著洛已經吃飽了。
蘭斯這才哼哼唧唧地說:“下次不許變這麼大,要是被室友發現就麻煩了。”幾片綠葉乖巧蹭了蹭蘭斯的手,好像在說自己知道了。
洛,是蘭斯從家鄉帶出來的唯一一件東西。
蘭斯的家鄉,是弗蘭卡地區。
也是俗稱貧民區,隻是弗蘭卡地區的生活條件比普通的貧民區還要惡劣。
弗蘭卡地區魚龍混雜,信仰各異,在資源稀少的惡劣環境下,往往是邪神滋生的土壤。每隔些年,幾個正神教會都會專門派人前往弗蘭卡地區巡查,就是為了掃除邪信徒。
蘭斯誕生在這樣的土壤裡,童年的生活不必多說。
而洛是蘭斯父母帶回來的異種。
他們對洛寄予很高的期望,希望它能夠異變成強大的魔株,可事與願違,不管他們怎麼用血肉喂養,這株被評價為潛力極大的異種還是日漸衰落下去。
他們大吵,指責彼此目光短淺。最後,這株瀕死的異種被他們丟在垃圾堆裡。
在它將要死去前,一隻臟兮兮的小手抓住了它,然後把它又帶回了家。
年紀尚小的蘭斯偷偷摸摸地將它養起來,學著父母的做法,也割開了自己的手指,在懵懂間,將自己的血液喂給了異種。
他不清楚這種做法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會吸食血肉的異種視為邪惡,蘭斯僅僅隻是想救它,如同挽救一個將要死去的生命。
洛活了下來。
以一種羸弱,可憐,蔫兒的方式。
哪怕後來被蘭斯父母發現,知道這就是那株異種活下來了,可看著那弱不禁風的模樣,根本沒將它放在心上。
就這樣,洛成為了蘭斯的朋友。
也是他在一切傾塌時帶走的唯一一件東西。
“洛,我今天見到了舍弗閣下哦……”蘭斯抱著盆栽,輕聲說起白天發生的事情,一直平靜的小臉上終於露出幾分歡喜,“他讓我成為從屬生。”
從屬生的含義到底代表著什麼,蘭斯還不夠清楚,可是能與塞拉斯親近,不論是哪種方式,蘭斯都隻會高興。
他迫切想為塞拉斯做些什麼。
蘭斯一點一點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洛。說話間,小臉上帶著在外時沒有的鮮活。洛是他的朋友,是童年玩伴佛拉爾消失後唯一的朋友。
從很久以前,蘭斯就很習慣將自己發生的事情都說給它聽。
有幾根細細的根須纏繞在蘭斯的手指上,好似洛也在認真聽著他的話。
等蘭斯說完後,肚子嘰咕一聲。他這才想起來,他也一天沒吃東西了,他捂著肚子尷尬說:“我得先吃點東西。”
洛收回根須,蘭斯將花盆放回床頭,然後終於開了斯卡燈,讓漆黑的臥室亮起來。
光明之鑰學院對學生都很不錯,不管是住宿,還是吃食上,對於蘭斯這種貧困生,也有特殊的資助。
每個月,蘭斯都能領到補助,平日生活是不成問題的。
吃過了晚飯,蘭斯溫習了功課,深夜才躺到了床上。
他側過身,看著窗外明亮的月色。
……是不是又要到十六了?
蘭斯不經意地想起上個月十六的事。
直到現在,蘭斯都不太記得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像他的記憶被朦朧的紗布遮蓋上,無論他怎麼回想都記不清,隻記得,他原本是睡著了的。
隻是到了半夜……
——砰!
有什麼東西在緩緩蜷縮,又無限擴大,如同正在孕育怪物的囊腫,那種怪異的跳動聲伴隨著黑暗而生。
蘭斯驟然驚醒,身體卻無意識顫抖著,渾身冷汗,無法停歇的顫栗好似本能的反應。
黑暗,原本恩應該是蘭斯最熟悉、最安全的領域,那一夜卻讓他感到不安,焦躁。他就是這種情緒的催促下,才會離開宿舍。
蘭斯隻隱約記得,自己在離開宿舍後,於“夢”的儘頭遇到了塞拉斯。
見麵的事,說起的話,蘭斯倒是記得一兩句。
比如當時在夢裡,塞拉斯的確是問過他,“蘭斯,你願意成為我的從屬嗎?”
隻是第二天,蘭斯是在宿舍裡醒來的。
“夢”裡發生的一切非常模糊,被他誤以為是自己過於仰慕塞拉斯才會夢到的幻想。
……總感覺有點奇怪呀,蘭斯嘟噥。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窗外的月光,迷糊著睡去。
睡前最後的念頭是,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