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裡十一點,忽刮起了北風,花園裡的銀杏枝椏隨風搖擺,樹葉摩挲發出沙沙聲響。
零星幾個歸家的行人不自覺裹緊身上的外衣,口中念叨“真冷”。
星岸天麓十九層,臥室內溫暖如春。
寧姿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化作一隻桀驁衝動的小獸,不受控地想要衝破皮囊,躍上浩渺無垠的半空裡。她視線低垂,羽睫微顫,耳鼓膜隨心跳一下下躍動,呼吸不自覺屏住了,貝齒緊咬著下唇瓣。
“呼吸。”霍辭低聲提醒。
“嗯?”她沒聽清,疑惑地發出一個音節。
“彆把自己憋壞。”霍辭的嗓音沙啞,帶有幾分性感,說話間,濃重的呼吸聲傳入她的耳畔,更令人臉紅心跳。
寧姿乖巧點了下頭,為了證明,迅速呼吸了幾口。
“傻子……”霍辭低聲評判,越靠越近,唇瓣與她的完全貼合,那股熟悉清冷的草木香瞬間將她全然裹覆。寧姿覺得心神逐漸被安撫,緊促的情緒也稍為得到釋放。
霍辭捏住她的手指,柔緩地親吻她,舌尖猝然闖了進來,積攢太久的渴望爆發,理智被傾覆,欲念直白而莽撞,不再克製。他的碰觸卻是極儘溫柔的,如被風攜下的銀杏葉般輕盈。不知不覺間,寧姿沉溺其中,漂亮的杏眸不自覺氤氳了一分水氣,琥珀似的瞳眸顯出引人入勝的媚色。隨後,霍辭把她緊緊擁入懷中,親吻她的秀發,再是緋紅的耳廓。
“抱歉……”他低啞道。
寧姿抬眸,目光凝視他,“為什麼不繼續?”
霍辭手一下下撫在她的背,“等你長大,我們做了真正的夫妻。”
寧姿的小手不經意間攥緊他胸前的衣料,“其實我已經不小了。”
霍辭揉亂她的長發,“還想不想聽故事?”
“聽。”
霍辭又講了一篇新的故事,嗓音依然磁性而溫柔。這一次寧姿窩在他溫熱的懷裡,有心跳聲作為伴奏,沉沉睡了過去。
·
霍辭原本想讓寧姿待在家裡安心養傷,但她惦記小組作業,評分會算進期末考核成績裡,況且腳傷恢複得不錯,情緒也平穩,覺得自己沒問題,提出要去學校。霍辭同意,條件是每天接送她上下學。
車停在校門口,寧姿取下安全帶,滿臉寫著不樂意,“住校很方便,有董筱和麗佳在。”
“她們和你不是同一間寢室,你現在這種情況,上下床爬梯有風險,拿東西得麻煩室友,不太好。”霍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寧姿覺得他這話說得有幾分道理,掃了眼放在後座的拐杖,轉回頭對上他的眼睛,“消失的拐杖怎麼又出現了?”
“我也很驚訝。”
寧姿看著他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亂的樣子,發自內心覺得他真是個可怕的家夥。
同往常一樣上下課,朋友們關心她的腳傷,寧姿沒把綁架的事說出去,隻說是自己不小心把腳扭傷了。
傍晚下課後,董筱要去市裡,打算蹭霍辭的車,陪寧姿一起向正校門走,經過人工湖時,董筱想起手機落在階梯教室裡,隻好折返回去取。
她離開後,寧姿坐在湖邊的石凳上等,把拐杖放在一旁。
金烏將墜,絢爛斑斕的雲霞將暮空暈作緋色,晴朗而濃烈,更像一幅奇幻的畫卷。人工湖宛如一塊剔透碧玉,湖邊大片銀杏樹的葉子是耀眼的金黃色,景致美輪美奐。
寧姿靜下心欣賞,沉溺在和煦的秋風中,愜意地微眯起眼,沒注意到一道身影在靠近。直到那人停在她麵前,寧姿才後知後覺那充滿敵意的視線。回過神來,看清麵前站著的人是鐘荔荔。
她瘦了許多,麵容蒼白,眼下烏青一片,神色憔悴又淒愴,兩隻眼死死盯著寧姿,一聲不吭。
寧姿平靜地看著她,主動開口,“找我的?”
鐘荔荔眼眶發紅,抿緊的唇隱隱顫抖。
“有話就說。”寧姿緩緩說。
鐘荔荔苦笑一聲,“真有閒情雅致,明明有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寧姿淡淡瞥了她一眼,“理解你心裡不好受,但我無愧於心。”
鐘荔荔咬了咬牙,道:“你從出生起就是‘紅鼎軒’的繼承人,所有人都說我們一家三口是借了你的光。同學們把我認作繼承人,我不敢否認,生怕他們覺得我比不上你。爸媽說你成績好,叫我不許輸。我不聰明,記憶力差,那麼多夜晚,困極了也不敢睡,一遍又一遍溫書,背誦,刷題。閒暇時間不能玩,得學習才藝。我這麼努力了,依然無法超越你。”
“我從沒和你比過。”寧姿說。
鐘荔荔聽了這話,再度冷笑一聲,“正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更讓我厭惡。我付出過的努力不入你的眼,像一個笑話。寧姿,你總有把彆人變得可笑的本事。我爸被關起來,法院判決我家得償還巨額債務,之前和爸爸合作的那些人也翻了臉,找我們孤兒寡母要錢。我媽為這事氣到昏倒,現在都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