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塔樓響起一聲悠遠的鐘聲。
歐式的建築頂有白鳥起飛,呼啦啦如同風的呼嘯。
“這裡很漂亮吧?”溫璨在風裡說,“曆經歲月的建築,充滿生機的綠植,一切看起來渾然天成,好像天生就是這副讓人驚歎的模樣——但其實,這裡的每一處細節,甚至廊柱上的每一條紋理,湖裡的每一種水草,岸邊的泥土,全都是經過各方麵的專業大師來仔細篩選和布置的,接著,家主又會雇傭很多很多人,日複一日的耗費著精力和錢財,將這一切長久的保持下去。”
“這裡的一磚一瓦,甚至空氣裡的香氣,都填滿了金錢和權力。”
溫璨搓了搓修長的指尖,唇角要笑不笑:“在這樣的地方,就連看似自然的事情背後都藏滿了人力,更不用說滿屋子都找不到一根落發這樣不自然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葉空道,“溫榮在防備你。”
“隻靠溫榮是做不到的。”男人臉上浮現一點輕慢鄙夷的笑,這樣有些刻薄的表情在他臉上,竟有種陰暗又尖銳的俊美,“在這座莊園裡,他頂多是個老年吉祥物,權力僅限於在我之下發出一些無關緊要的命令——就像狗吠一樣。”
“……”葉空眨了眨眼,直到男人若有所覺看過來才移開視線,說出了自己一秒想到的人選,“所以,是你爺爺?”
“……”溫璨沉默下去,臉上的笑也消失了。
葉空觀察著他的表情,有些遲疑道:“據我所知,他非常器重你。”
長久的沉默後,溫璨笑了笑,語氣沉甸甸的:“他是一個很好的家主,也是一個不錯的爺爺——同時,還是個很愛孩子的父親。”
葉空明白了,於是也跟著沉默下來。
兩人一站一坐地待在湖邊,靜靜地看著湖中不停浮上水麵的觀賞魚。
很久以後,葉空才說:“所以我才覺得,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那樣的人了。”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溫璨卻沒有追問。
葉空已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這世上的人活著,每一個人都戴著很多不同的身份。”
“每一個人也總是需要對不同的人負責——”她歎了口氣,聽起來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所以,這世上真的會有最愛我、隻愛我,永遠都選擇我的人嗎?”
“……會有吧。”
風帶來溫璨語氣淺淡的回答,“雖然很短暫,但我的媽媽,的確這樣愛過我。”
葉空一頓,轉頭看向他。
眼神不知是憐憫還是羨慕,最後又化作一聲笑。
“算了,反正時間還長,在我決定去死之前,總還能繼續陪你演下去的。”
她推著輪椅向建築走去:“我也開始好奇,你到底會抵達一個什麼樣的結局了。”
·
天邊晚霞漫天的時候,傭人便開始忙活起來了。
巨大的長條桌上擺滿了豐盛又堪稱美麗的大菜。
葉空被引入下首第二個座位時,主位上還沒有人影。
直到溫榮沒什麼表情的在她斜對麵落座——也就是溫璨的對麵,接著又有溫蓮的媽媽帶著溫琅走進來,又上演了被老管家恭恭敬敬“請”出去的鬨劇之後,又等了足足十分鐘,才終於有人拄著手杖,一步一步下樓了。
葉空轉頭看去。
還隔著距離,看不清老人的麵容,可閃耀的水晶燈已經映入那雙渾濁卻銳利如獅的眼睛。
就像人未到,靈魂的亮度卻已經先亮入人眼底。
葉空眯了眯眼,一瞬間想起了自己隻見過一次的葉家的老頭子。
她突然間才想起來——這兩個老頭,似乎還有些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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