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倒是變得很平靜。”
葉空看了他幾秒,問:“我之前是不是多此一舉了?如果從一開始沒有將錯就錯,而是告訴你真相的話,你這些年是不是會好過一些?”
她的語氣很純粹,是完全的好奇,不帶任何私人感情。
原野默了默,搖了搖頭:“七年前的我比現在還要脆弱,如果當時就知道真相,我真的會徹底瘋掉的,或者當時就直接跟我哥一起去死——但現在,經曆過七年對你的……嫉妒和痛恨後,在得知真相後,我居然還有那麼一兩分的僥幸。”
青年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自嘲:“僥幸於我哥重視我超過你,僥幸於我哥是為我而死而不是為你而死的。”
葉空淡淡看著他,沒什麼情緒的說:“你真是個無賴。”
“對,我是個無賴。”青年抬頭對她笑了笑,“以後我也要這樣無賴的活下去——因為我知道你是對的,我哥不是為了想看到我痛苦才死去的,比起被自責折磨到死,他一定更希望看到我活得健康快樂。”
他側頭看向那塊冰涼的石碑,語氣近乎喃喃:“隻是,我好像比以前更想他了。”
當然了。
葉空看著他的背影,在心底冰涼的回答他。
以前你雖然也想你哥哥,可他在你心裡終究是一個為了外人而死,重視外人多過重視你的無情壞哥哥,現在你想起來了,知道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到死也愛著你的好哥哥之後——你當然會更加思念他。
這麼想著,少女不由得道:“人的神經真是神奇。”
她撐著臉,喃喃的,神情冰涼如神明的說:“上百億個神經元在大腦裡拚命工作著,為了讓人活得輕鬆爽快,連篡改記憶這種事都能做到——完全符合人類自私自利的德性。”
原野身體一僵,定了片刻後才低頭繼續開始工作。
半晌後他又說:“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現代社會裡,起碼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心理疾病,由於人的腦袋不能事無巨細的記住每一件事,有關記憶的錯誤就更是屢見不鮮……”
他瞥了葉空一眼,說:“說不定你其實也有忘了的事或者搞錯的記憶。”
“……”葉空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心理學相關的常識我應該知道得比你多,另外我可不是你這種懦夫。”
“……我指的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錯誤,比如你送了某人無數次花,你總會搞錯其中某幾次你到底送的是玫瑰還是月季,再比如某天你的情緒波動非常大,興奮到極點或憤怒到極點的時候,就會搞丟彆的無關緊要的回憶……”
“我才不會……”說到一半,葉空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花盒警局時那幾秒鐘的靈光一閃,她不由得住了嘴,然後頗為不快地微微皺起眉來。
原野把土堆一點點壘好,又張口道:“不過,我從我主治醫生這裡聽說過一個特彆的病患——也是ptSd,嚴重到記憶直接缺失,可ta卻一直在試圖想起來。”
葉空興致缺缺:“你是要跟我講課嗎?”
“說來也巧,”原野卻因為想到了什麼,而顧自的思考著,“雖然他沒有直接透露過時間,但這個人得病的時間似乎也是七年前——七年間他一直試圖用各種方法讓自己想起來,卻每次都失敗,嚴重時還會引起相當可怕的身體反應,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錯亂,但ta依舊沒有放棄。”
“那倒是比你勇敢多了。”
葉空這時才稍微抬起了眼皮。
原野頓了頓,苦笑一聲:“你說得是——我的確很難想象人要怎麼才能克服本能的恐懼,去不斷靠近讓自己痛苦不已的東西。”
“很簡單,因為比起在虛幻的幸福中沉溺,ta寧願選擇清醒的痛苦。”
葉空站了起來,看著已經被填得差不多的土堆,轉身下山,走之前隨口問了一句:“你說的這個病患,是男是女啊?”
“不知道,我的醫生很有職業道德,從不透露其他病患的具體信息。”
葉空也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非要得到答案。
她抬頭看了眼天空,濕潤的微風吹來,她不由得喃喃了一聲:“怎麼感覺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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