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
擁擠雜亂的書房,冰冷明亮的白熾燈下,溫璨看著玻璃裡自己的眼睛,瞳孔收緊如捕獵前的凶獸——就算有一邊是夢,也是相框裡的一切才是夢。
那座城堡,那片雪地,那四個字他和媽媽合力雕刻的字,那些笑容和驚喜——才是建立在浮冰上的虛影。
所以媽媽在碎裂的浮冰下沉沒了,苟延殘喘的他爬上岸後才回頭看清這片泥濘惡臭的沼澤。
——這才是現實。
——少年漂亮明亮的眼眸在鏡框裡隱沒,他在玻璃上看清自己冰冷而血腥的眼。
“阿璨,”他聽到男人在沙啞的問他,“你呢?你想你媽媽嗎?”
“……想。”他艱難而吝嗇地吐出一個字來。
中年人並不介意,似乎以為他也陷入了同樣的悲痛之中,拿回相框看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勉強笑笑,看向溫璨:“看我,你好不容易回趟家,我還傷感起來了——你媽走後,爸爸也沒能把你照顧好,百年之後你媽隻怕要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但畢竟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爸爸之後,一定會好好表現。”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看著溫璨道:“你什麼時候搬回家吧?爸爸不會再逼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爸爸以後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抽時間陪你出去玩,給你做飯,我們以前怎麼過的,以後還是怎麼過,等我休假了,再和你一起出海,怎麼樣?”
“……”
溫璨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居然是認真的。
他愣住了。
這麼多年的觀察和研究,他早就學會了從溫榮的表情和眼神來分辨他的真心話和虛情假意——可他此刻,居然是認真的?
他居然真的想做一個好父親?
——溫璨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服了大笑出聲的本能。
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是終於擁有了最求而不得的權利地位後,突然覺得被自己棄如敝履的親情也是好東西?
是最大的對手終於成了廢人再也沒有威脅之後,才突然想起這個廢人還是自己的兒子?可以用來榨取一點父子情?
還是說他的演技已經進化到了這種地步?
不管是哪一種,都真是讓人想吐啊。
溫璨麵無表情的這樣想著,口中卻答:“好啊。”
他說:“但搬回來就暫時不必了,我一個人住慣了,也不想回來看彆人的臉色。”
“誰敢給你看臉色?!”
溫榮的表情頓時變得極其憤怒,就像自己被冒犯了一樣咬牙切齒:“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是這座莊園的主人!誰敢給你看臉色你就把人打出去!”
溫璨凝視他的臉,淡淡說:“可溫琅不是客人嗎?”
“溫琅?”溫榮一怔,眉頭皺了皺,卻毫不猶豫,又極其冷漠的說,“你不喜歡他,就把他送走,本來就隻是個遠房親戚,看在阿蓮的麵子上暫住在這裡而已。”
“那溫蓮呢?”溫璨又雲淡風輕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