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桃如此說,聖德帝問她:“為何如此說,可是皇姐和你說過什麼?”
“並沒有,是奴婢私下觀察的。”小桃道。
她從前在彆人麵前,可是連頭都不敢抬的。現在都敢仔細觀察他人的神情狀態,甚至都敢揣摩他人的心思了。聖德帝略感欣慰:“展開說說。”
小桃並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情緒,自顧自地說:“彆的奴婢不敢保證,但昨晚在馬車裡,大公主是真的傷懷導致落淚。從前大公主在聖上麵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樣子嗎?”
聖德帝道有些無奈:“又哭又鬨,每年隻要我在宮裡,總要來上那麼一兩次。”
“所以聖上這次才不相信大公主是來真的?”
聖德帝點頭:“她在乎的皇室名譽,於我來說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我真正在乎的,是她日後會不會後悔,是小滿該如何自處。雖說她年紀上長我幾歲,但因是長女,自小被萬千寵愛長大,脾性並沒有成熟。現在不顧所有鬨著和離,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桃點出要害:“大公主在乎皇室名譽,這些年哪怕心裡不舒服,也在忍著。現在卻不顧皇室名譽,公然和朝臣武將來往親密,聖上不想想為什麼嗎?”
聖德帝眼皮一緊,看向小桃。
他雖說已經明確不再管大公主的事,可是內心裡還是在氣她任性妄為。現在被小桃一句話點明,聖德帝的心裡,忽然就明朗了。
想通之後,聖德帝問道:“小滿現在何處?”
小桃知道他已經想明白:“在禦書樓念書,一早就去了。”她去芳菲宮的時候正遇到宋小滿出來,身後小太監背著他的書袋,看方向應該是去禦書樓的。後來她來勤政殿的時候,還特意問過。
聖德帝起身:“走,陪我一起去看看他。”
小桃跟著他向外走。
從勤政殿出來,沿路走在寬闊巍峨的宮道上,路的兩邊,視線不遠處,巡查的親衛軍身形高大威猛,精神抖擻。再往遠處看,有四五隻青雀在半空中飛過,落在交疊的宮殿簷角上。半天之上,白雲團團聚在一起,像是又柔又暄的棉花,讓人的心也軟了下來。
小桃看著聖德帝的背影,心想他想要的,就是這樣和平安寧的天下吧。
可能是在軍營中習慣了,聖德帝走路時步伐邁的很大。小桃剛來前朝時,他走路又快又穩,經常要她小跑才能跟上。也不知何時他改變了走路的速度,現在變得緩慢下來,她落後他半步的距離,平靜地走路跟著他。
禦書樓近在眼前。
聖德帝讓眾人保持緘默,悄然走了進去。
自從上次禦書樓被燒之後,聖德帝就下了令,嚴禁任何人帶火種進去。宋小滿也吃了教訓,這些日子乖順不少,今日更是在夫子的教導下,認真地寫字。
就連聖德帝和小桃走進他所在的小房間都沒有發現。
還是聖德帝走到了他的背後,看到他的字之後滿意地出聲:“這次寫的還不錯。”
宋小滿被嚇了一跳,手腕失力,指尖的毛筆也跟著彎了一道,在書案的宣紙上留下突出的一截墨跡。他仰頭不滿地道:“皇舅舅!你為何要嚇我!你看,我就剩最後一個字就寫完一大張,都被你給破壞了!”
聖德帝輕拍他的後腦勺:“你自己心性不穩,還怪朕嚇你。”
宋小滿委屈地摸著自己腦袋,又笑嘻嘻地撒嬌:“皇舅舅,你看我進步大不大。”
聖德帝接過他討好似的遞到眼前的宣紙,瞥了一眼:“一般吧,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哎呀我怎麼能和皇舅舅比呢,皇舅舅英明神武,是大興之主,我就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嘛~”
聖德帝伸手指著他的額頭:“你也知道自己不聽話。”
宋小滿嘿嘿一笑,扯著聖德帝的袖子:“皇舅舅,我最近進步這麼大,又乖又聽話,那明日可不可以讓我休息一下~~就一天,不,半天好不好?”
聖德帝也知道這麼拘著他不好,“行,但是朕有一個要求。”
“什麼?”
聖德帝把他練字的紙放到桌上,指著最末尾突出的那一筆:“你讓它消失。”
宋小滿覺得他是在為難自己,晃著身體表達不滿:“那墨汁都沾到紙上了,我怎麼讓它消失嘛,皇舅舅你就是在難為我。小桃~~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他把目標對準一直站在旁邊當隱形人的小桃,拽著她的胳膊不肯撒手:“我還給你捉了最大的喜蛛讓你贏了乞巧節的比賽呢,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聖德帝嘴角揚起一抹壞笑,在小桃來不及阻止的時候,開口打破宋小滿的希望:“那隻喜蛛是朕捉的,你捉到的那隻早跑了。”
“啊?!”宋小滿覺得天都塌了,“不可能,小桃你說,是我捉的還是皇舅舅捉的?”
小桃陷入兩難,抬頭想要求助聖德帝,卻發現他正等著看自己的笑話。
她麵向宋小滿:“當然是你捉的。”
宋小滿登時挺胸抬頭,朝聖德帝得意地‘哼’了一聲:“看吧,是我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