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第52章】掌教首席 她所繼承的遺產……(2 / 2)

沈如如從未有任何一刻如此鮮明地感受到,那些一直守護著自己的人們正走投無路地立在刑台之上,等待著被他們守護著的百姓們的“背叛”。將士們阻止不了軍師追尋自己的大義,所以隻能選擇這種笨拙的方式,去分薄那將要落在她身上的每一次肉刑。

她鼻腔內充盈著鐵鏽的腥氣,喉舌翻湧著鹹澀的苦意,她聽見自己心中那份事不關己的漠然隔閡被淋漓鮮血打破的聲音。

沈如如覺得如果現在有任何人意圖走上祭台,她一定會瘋狂且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去,用指甲、用牙齒、用什麼都好,拚命拚命地將那人拽下來。

“誰都不許上去!”沈如如聽見有人竭嘶底裡地怒吼,帶著悲憤的哭腔與絕望的顫音。

“誰上去,誰就是與俺們為敵!”

……

她應該沒有失態吧?被疼痛模糊的意識中,謝秀衣渾噩卻也冷靜地思考著。疼痛總是會影響思考的清明,她不喜歡,但她可以忍耐。

大抵是因為天生體弱多病的緣故,謝秀衣總是格外擅長忍耐。忍耐病痛,忍耐離彆,忍耐失去。不管經曆什麼、遭遇什麼,哪怕是最深刻入骨乃至足以將人心智摧毀的絕望,謝秀衣也能以近乎非人的意誌跨越過去。

謝秀衣知道自己的忍耐都並非沒有意義的,她沒有自毀的念想,更不喜歡無謂的傷亡。除非能死得其所,否則大部分時候,死亡不過是一種逃避。謝秀衣不會逃避,所以她命人製造了假肢,換上了符合身份的衣飾,為了掩蓋過於病態的麵容而敷上了水粉胭脂。她整理儀容奔赴一場自己布下的死局,她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活著回去。

那名作為出頭鳥而舉刀的青年士子是謝秀衣安排的。跟在他身邊的中年婦女劉婆是定疆軍中的諜報人員,改頭換麵潛伏在周士子的身邊,便是為了引他入局。而類似周士子這樣的“棋子”,謝秀衣準備了不隻一枚,她相信其中總有幾枚暗棋會派上用場。

因為“族群”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族群”也會讓人變得怯懦。如果沒有人第一個站出來持刀,“司命刀之儀”就會變成一場荒唐的笑話,這並不是謝秀衣所希望的。而且謝秀衣也需要一個前車之鑒來震懾那些躲藏在暗處中蠢蠢欲動的宵小,讓他們明白持刀的“代價”。

挨上一刀,卻徹底斷掉了宵小之輩收買平民為惡的計劃。無論從何種角度上來看,這都是劃算的。

謝秀衣知道自己唯一要賭的,便是這一刀之後的人心。

融合苦刹之鑰後近乎恒久的“彌留”狀態能讓她不死,但這不代表她不會受傷。若當真有千萬人對她舉刀,那她最終的下場必定是生不如死,以身試刃佐證清白的儀式也會變成自掘的墳牢。宮中那位若是有心,他完全可以對民眾宣布她是外道妖邪,眼下的局勢也會瞬間扭轉。

再好的謀士也無法算無遺漏,所以即便籌謀了一切,局中仍有一絲不確定的風險。

謝秀衣想過自己可能會敗,也想過失敗後要如何收拾殘局。但是當守護在自己身側的侍衛齊齊舉刀自-殘之時,算無遺漏的狂士依舊微微一愣。

她習慣玩弄人心了,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但這支隨她奔赴京城的百戶的所做所為,並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你們的職責是護衛……”雖然知道此行十死無生,但將士若是在目的達成之前便受了傷,之後定然難以防備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謝秀衣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但痛楚卻凝滯了她的思考。有那麼一瞬的間隙裡,從不抱怨既定事實的謝秀衣前所未有地厭煩起自己這具虛弱破敗的身體,若沒有這副殘敗的身軀,她分明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直到祭台下的怒喝打破了她冰冷的理性,用布條為她包紮傷口的將士單膝跪地,在嘈雜的喧嘩聲中平靜地低語:“軍師,我等與您同在。”

握著她掌心的雙手泅染了鮮血,微微粘稠,卻似烈焰般滾燙。

……恍惚間,似乎有一隻寬厚溫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那人的指尖夾著一顆璀璨耀眼的星光。

——“啪”,棋落如隕星,如一線白芒,切開長夜,穩穩地落在了棋盤的最中央。

【“起手天元,你是嘲諷我,還是不會下?”】

【“哈哈哈,我的好軍師。這一手,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

她被迫繼承了一份“遺產”。

時至今日,她的遺澤依舊拂照著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