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第57章】掌教首席 紅日隕而萬物生……(2 / 2)

死門,究竟在哪……?宋從心在渾渾噩噩中仰首,用僅剩的理智追逐那一點微薄的希望。

就在木紋即將蔓延至雙目的瞬間,就在宋從心即將在大日中融化的瞬間——

【[無極主殿之佑]:天道誓約心守庇佑“堅城”,在遭遇不可逆轉的靈魂汙染與血脈異變時自動觸發。

“一個人,背負一座城。”

何以鑄人神?以苦難塑其身,以文明凝其魂,以道統量其心,以曆史鑒其行。】

【[山屏之佑]:對詭秘之物的吸引力大幅度下降,感知得到提升。

“以千山為障,佑九州無恙。”

合閉生死關,以延鬼神步。無常持黑,折柳持白,懸命於絲,定魂守脈。】

【“祝餘”:宿主瀕死之時可為宿主替命,並使宿主獲得一次“回春”。】

幾乎就在生死交織的刹那,高天之上探出一雙龐大無形的手,托舉著宋從心下沉的靈魂。溺水的魂靈在冰冷的黑水中慌忙拽住那根救命稻草般的繩索,混沌的神思這才得以破水而出。讓人聯想到空山新雨的綠光將宋從心籠罩,她隻感覺到那噬心焚骨的劇痛逐漸遠去,混沌一片的識海如同被大雨洗刷,神思前所未有地清明了起來。宋從心抬手,看著身上的木紋急速地退化,被焚化的血肉與雙眼也恢複如初,宛若沒事人一樣。

與此同時,宋從心聽見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盤古開天,以至整個苦刹都在震顫。

“喵嗷——!”宋從心聽見了淒厲的貓叫,隨即便是一聲呐喊,“拂雪真人!”

宋從心茫茫然地回頭,卻看見一隻足有兩人高的龐大玄貓正飛快地朝她奔來,而它的背上則騎著一位手持金紅軍旗的女人。火舌撩舔著玄貓的皮毛,影魘這種魔物雖然已經沒有實質的形態,但紅日依舊會對其造成傷害。然而玄貓在看見宋從心後卻是猛然加快了速度,不顧越是接近她便越是接近紅日的爐芯,仍舊義無反顧地朝著浸泡在紅日渦流中的宋從心撲去。

紅日的毒火仍在蒼穹之上流淌,但比紅日更為熾烈的卻是那柄貫穿熔爐的巨劍,以及環繞重劍而生的巨木。

“……那是什麼?”剛從鬼門關中走了一遭的宋從心幾乎要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

【建木。】

“建木?!建木不是生在梧州與陌州的交界處嗎?怎麼會在這裡?!”宋從心失聲道。

所謂“建木”既神州的聖樹,傳說它是溝通天地人神的橋梁,更有人言“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建木是撐起神州天地的聖樹,它的重要性堪比地脈。因為它貫通三界,劃分清濁元三炁,並構成了如今神州三界靈炁的循環。

若要以船來形容神州大陸的話,那建木便是撐起船帆的風杆與大梁。

【此物乃無極道門內門弟子“綠圖”畢生心血之造物,綠圖乃祈禳之道大成者。她隕落後,此籽種被贈予其師弟“高黎”。】

高黎,便是“阿黎”吧……?天地間是不可能出現第二棵建木的,因為此物通神,有造化在身,天道不會允許第二棵建木存在。

但,苦刹不一樣。正如天書標注的那般,苦刹並非秘境也並非洞天,它自成一個世界,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法則。

“不過,如果有建木的話……天書,我有一個想法。”苦刹此時已經認主完畢,借由地脈,宋從心能聆聽到這棵建木對自己的呼喚。

【……】天書並不接話,祂已經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這位看似穩重的宿主瘋起來能有多可怕,祂不太想知道她又有了什麼“好想法”。

“我本來沒想好要如何處理這輪紅日,它是一切苦難的熔爐,會引發人心的罪惡與陰暗,我不能留它。”宋從心喃喃自語,烙印著苦刹符紋的左手伸出,正對著那棵龐大無比的建木,“誰吞噬了紅日,誰就離瘋魔更進一步。哪怕以此登神,最終也不過變成一塊龐大可怕卻不會思考的肉。即便我擁有山主的天賦,要解離這輪紅日,也需要無比漫長的時光……”

而宋從心已經等不起了。

“既然如此——”宋從心麵無表情地伸出手,仿佛要攥住虛空中的某物。但下一秒,她伸出的手就被另一隻手給握住了。

溫暖的,寬厚的,讓靈魂深受寒咒的人都感到一絲真切的暖。

“拂雪真人。”宣白鳳大口喘氣,她死死地握住宋從心的手,像太過璀璨與明亮的火,或是一輪即將燃燼的大日,“我抓住你了!”

[既然如此——]宋從心愣怔了一瞬,她仰頭看著宣白鳳,在識海中平靜地宣告,[既是從眾生而來,那便回眾生中去吧。]

就在宣白鳳抓住宋從心的瞬間,所有人都聽見了琉璃瓷器破碎的聲響。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個無形的容器被人粗暴地打破了。

高天之上,扛著梵緣淺正準備離開塔樓的白衣僧侶似有所覺地回頭,卻不料這一回頭,便見證了堪稱奇詭難忘的景象。

鋪天蓋地延伸開來的枝蔓如同神明收攏交握的十指,瘋狂生長的建木如狩獵般絞住了紅日。就像盛水的容器被巨力握碎了一般,砰的一下,赤紅如血的靈炁如奔湧的潮汐般席卷了整片天地,在高空上掀起了足以籠罩整個苦刹的漩渦。

流淌毒火的紅日被此地的主宰親手“殺死”。

在這極近的距離內,宇宙中的星辰爆炸粉碎,滌蕩的塵埃形成了星環般細碎璀璨的芥子。

炸裂的殘骸與流火如隕星般墜落,在半空中消弭成了燒灼的雲。那一輪鮮紅的烈日本沒有實體,所以“死亡”也悄無聲息。唯獨隻有“熔爐”被打破時溢散而出的炁染紅的建木枝葉以及天地間忽而濃重了百倍不止的炁,才能感受到那輪紅日的殘存於寰宇的溫度。

魔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能感覺到,這片死地被盤“活”了過來。

這片荒涼的天地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死水一樣渾濁的炁開始自行流轉,幽微自隱秘而生。魔佛如舍嗅見了孕育生機的炁,他聽見了被胃囊吞噬的神州大地蘇醒的聲音。他作為局外人,見證了一個不遜於陰陽粉濁、造化自生的奇跡。

而就在紅日“死去”之後,翻滾著火燒雲般的天空突然裂開了一道極光般的裂隙。

它細密而又深邃,比黑暗還要更為稠豔的黯色,翻湧著刺眼的白芒與點點細碎的星輝。淩厲的劍氣與幽微之力相撞,遺留下的曲折光影向後人昭示著當年那驚天一劍的威勢與不屈。它見證著曾有人徒步登上高天,撕裂長空與星穹寰宇,以一柄天劍,叩問神明。

“原來,竟是在紅日裡。”魔佛有些詫異,女醜隻說登上天之高塔便有離開苦刹之法,卻不想,這方法竟是讓人直接跳進紅日裡去。

“這還真是——”魔佛搖頭失笑,“機關算儘,付之一炬。”

但倒黴的是女醜,關他什麼事情。

……

苦刹,地表。

因為大地劇烈的震顫而自地底中爬出來人們不知高天之上爆發了一場與他們的命運緊密相連的爭鬥與戰役。這些早已被苦難磨平了心氣的人們環顧四周,臉上沒有驚恐與忐忑,隻有早已認命般的麻木與苦意。他們早已習慣了源源不斷襲來的災劫與禍患,甚至已經不會再對此感到恐懼。對於這片死地上的子民們而言,生命的意義便僅剩下反複咀嚼品嘗“活著”二字的苦澀與真意。

他們仰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思忖著這次又會遭遇什麼。

點點冰涼落在他們臉上時,許多人甚至都沒能回過神。直到那點點滴滴的涼意連綿成一片,眾人才茫然地想起,啊,這是“雨”啊。

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喊:“你、你們快看!”

眾人扭頭朝著聲音所在的方向望去,卻是不由得愣怔了。

隻見雨水落下的地方,一棵被坍塌的廢墟壓折枯朽的樹,被雨水打濕的枝乾上竟萌出了一點翠綠的新芽。

那細嫩的芽苗在雨水中蕩啊蕩啊,掠起人們眼中死水一潭的波瀾與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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