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禪秀此前從沒想過這件事,就算蔣百夫長時時糾纏,也都無視。
他是意外流落到此,本沒打算久待,即便父親的人沒尋來,也應設法自救,逃離出去。
何況他其實是男子,怎麼嫁人?
本來他已經想好如何逃離,可就在實施前夕,蔣百夫長因糾纏無果,惱羞成怒,忽然把他從夥房調來浣衣,想讓他吃些苦頭,還派人時時跟著,刻意為難,看他何時願意低頭。
被人忽然盯著,李禪秀一時找不到機會逃走。加上那幾日下雪,他浣衣回來後風寒加重,忽然高燒不起,竟昏昏沉沉睡了數日。
這場病來得洶湧,比流放途中那次還嚴重。昏沉間,他好似夢見許多還未發生的事,場景真實刻骨,曆曆在目,猶如是上輩子經曆。
醒來後,那些事在腦中斷斷續續,記得不甚連貫,但那種好似親身經曆過的感覺,仍真實到讓他難以無視。
比如夢中,他同樣因被蔣百夫長刁難,風寒加重,高燒昏迷。
不過夢中他隻昏睡一天就強撐病體起來,趕在邊鎮加強戒備前,抓住最後機會逃離。隻是身體拖累,又要躲避搜查,沒等他走出雍州地界,胡人的鐵蹄就踏破西北防線,一路南下,竟險些打到長安。
胡人沿途搶掠,戰火遍野,生民塗炭。李禪秀也被兵馬裹挾,流落西羌人地界,直到一年後才輾轉回到中原……
雖然現實中,他可能是因這場夢,昏睡得更久,醒來後已過去三天,徹底錯過逃離機會。
但姓蔣的為難、邊鎮前幾日連降大雪,都與夢中一一應驗。
若夢中一切為真,此時再逃,便不明智了,何況已經錯過最佳時機。
還有西北可能淪陷一事……
想到此,李禪秀深深蹙眉。
不過夢中父親的人不久就會尋來,實在無法,不若先耐心等待。
但暫時走不了,卻又有個麻煩——朝廷的婚配令。
萬一父親的人在朝廷規定的期限後才尋來,他豈不要被強行婚配?
還有蔣百夫長,雖然此人近日因違反禁令外出喝酒,被他設計被上頭知道,挨了十軍棍,最近沒能親自來找他麻煩。但十軍棍不會躺一輩子,等他傷勢好轉,定會再糾纏。
且姓蔣的在軍中有靠山,自己若過了期限仍沒婚配,八成會被此人用關係,強行分配去。到時其他事小,萬一暴露身份,牽連仍在京中的父親事大。
李禪秀越想,眉頭皺得越緊。
火盆中木柴燒得“劈啪”作響,火星炸裂。跳躍的火光映紅他半邊側臉,平日略顯柔和的線條,此刻多了幾分銳意與不明顯的淩厲。
一同烤火的女眷都知他被糾纏的事,有好心的,試著給他出主意。
“實在不行,要不就嫁吧,他到底是百夫長,又背靠校尉,條件是不錯的。”
另一婦人卻搖頭:“聽說他家中已有正妻,嫁去隻能做小,倒不如嫁個普通軍戶,自己當家做主。”
“可普通軍戶哪敢跟蔣百夫長作對?隻怕護不住沈妹妹。”
李禪秀借用的女眷身份姓沈,名秀,和他本名恰好有一字相同。
幾人圍著火盆,出了半天主意,也沒想到合適的。
忽然徐阿嬸一拍腿,道:“有了,女郎不若嫁給一個比蔣百夫長官還大的人,就不必怕他了。”
女眷們一聽,頓覺有理,忙讚道:“是極,沈妹妹如此樣貌,若願意相看,定能嫁一個比蔣百夫長厲害的武官。”
說完,都看向李禪秀。
李禪秀剛捧起舊陶碗喝水,聞言險些嗆住。
明白眾人都是好心,但嫁人實在是……他忙尷尬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