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數排營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士兵們早就按隊列站在校場兩邊,不僅沒因天寒風大而縮手縮腳,反倒個個精神百倍,神情興奮。
李禪秀覺得下午好像比中午更冷了些,出來前又喝一碗薑湯。
裴二與他同行,發覺他好像格外畏寒,腳步微頓,遲疑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禪秀忍著寒冷,朝他笑了笑道:“這兩天風寒有些加重,本來已經好轉了,隻是沒想到外麵風會這麼大。”
裴二聞言一怔,忽然想,對方前兩天沒來看他,會不會其實就是因為生病了?
他猶豫一下,開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也……”
“來都來了,不急這一會兒。”李禪秀微笑打斷。
兩人一同到挑馬的地方。
李禪秀將麵前一匹棗紅駿馬從頭檢查到馬蹄,又從馬嚼檢查到馬尾,確定沒問題後,才放心道:“你上去吧。”
想來也是,營中戰馬不多,每一匹都被精心養護,甚至陳將軍親自叮嚀過,人能缺吃的,馬都不能。
大周對胡人,在馬匹上本就存在劣勢,這些高大戰馬每一匹都來之不易,加上陳將軍重視,顯然沒人敢動手腳。
裴二已經身背羽箭,手持長弓,一身甲衣冷肅。他深深看李禪秀一眼,才翻身上馬,身影瀟灑利落。
不遠處,陳青忍不住咂摸:“還真像那麼回事,不過可千萬彆是繡花枕頭——隻看著好看啊。”
“那青哥,你第二場押誰?”二子在旁小心問。
“廢話,當然是押我兄弟——裴二!”陳青一巴掌拍他肩上,咬牙道,“上午輸的錢,下午一定得賺回來。”
棗紅駿馬上,裴二又偷覷李禪秀一眼,才勒緊韁繩,調轉馬頭上場。
李禪秀目送他背影越來越遠,直到陳青忍不住湊過來,諂笑問:“沈姑娘,還押嗎?”
李禪秀回神,笑了一下,道:“押。”
即便知道第二場不一定能贏,但他還是押了裴二。
台上,陳將軍等人已經坐定。
一名軍中文職官吏開口:“今天風大,等會兒比起來,恐怕會影響射箭的準頭啊。”
有人下意識道:“蔣百夫長箭法精妙,倒不會因風大就……”
話沒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頓時尷尬笑笑,不再繼續。
蔣和這次沒像上午那樣接話,一直板著臉。其他人見狀,也都默契地不開口。
“風不是問題,難道打胡人時,風大就不射箭了?”陳將軍似笑非笑,接著向傳令兵示意開始。
“咚!”
隨著銅鑼敲響,第一名士兵騎著駿馬,自校場東邊疾馳而來,帶起一路煙塵。經過看台下方時,他同時伸手從身後取出羽箭,搭弓扣弦——
“唰唰唰!”
接連數發。
駿馬奔到校場最西時,負責看靶的士兵同時也報出成績:“馬康起,九箭中三——”
“唉!”周圍人一陣搖頭歎氣聲。
“馬康起平日訓練還行啊,騎射的話,九箭起碼能中五箭,步射也能中七箭,拉的還都是重弓。”
“今天風大,有影響。”
“騎射還是要看蔣百夫長,他不僅百發百中,還能正中靶心。”
“我倒更想看上午那個打敗他的裴二怎麼樣。”
之後又有數十名士兵上場,成績有好有壞,但都沒有全中靶心。
直到蔣百夫長上場,眾人不由都提起精神,眼神期待。
台上眾人不由也都正襟危坐,緊盯下方。
蔣百夫長臉上和手上都綁了包紮傷口的白布帶,一隻眼睛還青腫著。上場前,他冷冷掃一眼身後的裴二,隨即抽鞭駕馬。
一陣馬聲嘶鳴,伴隨塵土揚起,蔣百夫長果斷抽箭,拉弓——
“咻咻咻!”
“九箭九中,全中靶心——”
幾乎是他剛到校場儘頭,勒馬停下,場上就傳來報成績的聲音。
“謔!”周圍士兵一陣驚歎。
“不愧是蔣百夫長!”
“我就知道這點風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
“他騎射確實厲害。”
“也不看看他是什麼出身,聽說人家從小就練,跟咱們普通老百姓可不一樣。”
李禪秀站在校場外圍,目光平靜看著這一幕。
其實,單論身手和騎射功夫,蔣百夫長……包括他的兄長蔣和,確實都有幾分本事,假以時日,或許能成為一方將軍。
不過李禪秀並不看好,這兄弟倆的品性都很有問題。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裴二。
校場對麵,蔣百夫長也看向裴二,目光挑釁。
不錯,他是聽傷兵營裡的耳目說,裴二曾自誇箭術厲害,但現在他已經九箭全中靶心,裴二就是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
他此刻想不自信都難,見場上士兵前去換靶,直接揚聲道:“不必換了,誰還能再中靶心不成?”
話一落,負責換靶的士兵遲疑,看向台上的陳將軍等人。
誰知,未等陳將軍等人發話,裴二先冷淡開口:“那就不換。”
這下負責換靶的士兵更愣了,兩旁觀看的士兵也忍不住私語:
“裴二這是慫了?反正射不中靶心,也覺得沒必要換?”
“應該吧,蔣百夫長已經九箭九中靶心,裴二就是再厲害,也超不了這個成績。”
台上眾人也麵麵相覷,蔣和冷哼道:“此人未免太過狂妄,且目無軍紀,我等都還未開口,輪得到他說話?”
眾人:“……”
胡郎中心想,你弟弟剛才不也是嗎?
最後陳將軍抬手一揮:“那就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