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扯便能清晰看見她鞋上的花紋。
藏青色蘭花本來是大眾花式,偏偏穿在她腳上不俗反雅。
纖細的腳腕隻需輕輕一握就能攥在掌心。
熟悉的異養感再次浮上心頭,一如這些天每晚的夢境那樣。有千絲萬縷的線條穿透心臟,生長出藤蔓。
因沒有其他身份,隻是寄宿在家中養病,所以衣著並不是最好的。
薄紗在手裡攥著,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隻要再用力一點就能撕裂。
他太明白自己的手勁,曾經在戰場之上,敵軍的盔甲堅硬,長矛蓄力才能勉強穿透。
手下得力乾將幾乎要戰亡時的那一刻,他卻如有神助,一把將敵軍盔甲撕開,用匕首狠狠刺穿那人心臟。
更彆提區區一件襦裙。
可是不行。
他是鎮南將軍,是個人人敬畏的大將軍。
朝廷之上有無數參他的折子,說他囂張、說他目中無人、說他心狠手辣,唯獨沒有人說過他是個貪色的無恥之徒。
他知道自己在溫眷禾心中的印象並不好,也明白現在應當收手讓她回房。兩個人需得保持距離,才能讓關係緩和到她與楚閒那樣。
但霍楚厭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攥著裙擺指尖都泛白。
一種陌生又莫名其妙的情緒牽引著他將裙擺向左、向右、亦或是向上移動。
他極力控製情緒,直到聽見溫眷禾柔柔地喚了句:“大少爺。”
宛若迷茫之中的銀鈴,或者是這世間最短的咒語。
他豁然開朗。
鬆開手,裙擺鬆垮落下,隻剩下無儘的褶子提醒著他剛剛的力道有多大。
溫眷禾佯裝什麼也不知,問他:“你在做什麼?”
霍楚厭很快把自己的情緒掩蓋掉,回答:“你說有蟲,我幫你看了,並沒有。”
“奇怪,那是什麼呢?”
“或許是碰到了石塊,”他煞有其事道,“你不知道吧,魚池邊有很多鵝卵石,冰冰涼。”
溫眷禾看向光禿禿的魚池邊,點頭:“原來如此,大概是吧。”
白心就端著甜點站在不遠處,也不敢過來,直到霍楚厭開口:“甜點做好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溫眷禾傾身:“謝大少爺。”
霍楚厭如同尋常那般穿過庭院,回到自己房中。
吩咐了不允許任何人過來打擾,關上門,一言不發坐在藤椅上大概有兩個時辰。
直到太陽光墜落,夜幕將整個世界籠罩,他坐到腰背酸麻才終於起身,緊繃的身體也終於鬆弛下來。
恰逢薑明晚為她送來一碗參湯,他才感覺到餓。
薑明晚問:“做什麼做到這麼晚?”
霍楚厭答:“在看過幾日來西陵的使節名單。”
“什麼名單需要看那麼久,晚飯都顧不得吃。”薑明晚吩咐小廚房重新做飯,“你這孩子啊,也彆太把公事看得太重,要多多為自己著想。年紀輕輕的身體要事壞掉了,哪怕再有雄心壯誌,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霍楚厭點頭:“母親說的是。”
停頓一下,又問:“您之前說要去華陀寺上香祈願?”
“是啊,”薑明晚抿了抿唇,“分明是為了你們兩個著想,你們誰也不肯跟我一起去。”
“我去。”霍楚厭說。
薑明晚眼前一亮:“真的?”
“嗯。”他埋頭喝湯。
薑明晚皺眉:“可你之前不是說有事,要和楚閒一起去宮中商議嗎?”
霍楚厭說:“今日早朝過後,皇上單獨召我,說我這些年征戰,還是頭一次在家裡待了這麼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