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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管紅雁悚然發現晁宥乾真的開始擺了。
他純粹不做實習生的本職工作了,每天遲到早退一條龍。
更恐怖的是,居然真的有客戶信他那個像是狗皮膏藥小廣告一樣的無痛醫美項目。
這樣的悚然情緒在周繼身後真的跟了一個客戶之後到達了頂峰。
管紅雁沒忍住一把將晁宥乾拉過來,指著周繼身後的陌生男性:“這人哪來的?”
“我客戶啊,”晁宥乾理所當然地,“挑戰十天變臉,夏怡可以,想必他也一定可以!”
管紅雁:???
她麵色扭曲:“你跟客戶怎麼說的?”
“十天無痛變臉,無後遺症無翻車率,方向不定,不保證一定會像我這麼好看,先體驗後付款,”晁宥乾很誠懇,“其實尤誌和張隆那也有兩個客戶。”
“變量實驗嘛,”他十分坦然,“周繼那個早中晚都隻吃殷氏的食品,張隆那個負責去直播部打工,尤誌那個從進入開始的第一天就負責不斷洗腦他,他和殷氏是一家人,每天早中晚和殷氏的銷售部一起跳抓錢舞。”
“抓錢舞是什麼……”管紅雁木然。
“人力資源企業培訓舞蹈,”晁宥乾深沉道,“你不懂,反正在除了入職海底撈和身陷傳銷之外,一起跳這個舞的也是一家人就對了,企業狼性文化是這樣的。”
人力資源培訓的水,就是這麼深。
管紅雁:……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懂。
管紅雁忽然感覺自己好累。
此生不願再接商單。
*
在周繼尤誌還有張隆人帶客戶帶的轟轟烈烈的時候,管紅雁倒也不是沒有嘗試著和李桃還有魯長風去找找有關於規則的線索,但是除去夏怡的異常之外,殷氏就像是之前每一天的殷氏一樣,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
他們在食堂碰見了幾次小武。
再次見到夏怡,小武就像是失去了前幾天的記憶一樣,完全對夏怡沒有了那種近乎於詭異的殷勤。
“殷氏的股票已經升上去了,還有幾天就到月底,股東要的月報馬上就得出,我們打聽到這個月報是向外公開的,肯定裡麵有問題,”他是特地來跟晁宥乾說有關於股票的問題的,“之前那個神秘線人又發來了一堆資料證明年報造假,我待會給你郵箱全部都發過去。”
“你給我發一份,給這個國外郵箱發一份。”白燼述轉過去兩個郵箱號。
“你已經找調查機構了?”小武愕然。
“那不然呢?”白燼述語氣無語,“難道我指著魯長風來給我出具報告嗎?”
旁邊無辜中招的魯長風:?
“也是,”小武想了想肯定了他的說法,“指望魯長風做這些是不可能了。”
他坐在夏怡旁邊,像是沒有發現身邊的這個人就是他前幾天極儘殷勤的直播部主播一樣,對著晁宥乾發過來的兩個郵箱轉過去了郵件,才壓低聲音小聲叮囑道:“我主編那邊不知道你準備做空殷氏的事,這個線報是我私人發給你的,你到時候出具報告的時候讓調查機構說這是線人發給調查機構的。”
“你那邊出了調查報告之後記得跟我這裡通個氣,我在你們發調查報告之前就趕好報告,然後搶個首發新聞。”小武最後再叮囑,等到晁宥乾不耐煩了之後才轉身離開。
從始至終,他連夏怡看都沒看。
小武走後,夏怡和魯長風麵麵相覷。
果然這種異化所帶來的不僅是美貌,還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
隨著大腦的恢複,這種吸引力已經沒有了,但夏怡徹底被改變的容貌是回不來了。
說起夏怡,直播部除了夏怡以外的那五個人徹底消失了音信。
夏怡有嘗試著去聯係她們,但是從微信到電話,這五個人再也沒有聯係到。
她抽空回了醫院看了一眼,病床內早已經沒有了她陌生又熟悉的五個同事,去護士那裡問,得到的答案是這五個人在她出院的當天下午就已經出院了。
但她們也沒有回公司。
直播部內其他人倒是統一口徑,說是因為發高燒到去急診,所以Lily姐給他們六個人都給了病假,其他五個人肯定從住院部出院之後回家了唄。
夏怡對外稱自己是外省人,其餘五個人都是H市人,住院要錢,既然有病假,那當然是回家。
至於聯係不上,這也很正常,都是休假時間了,也不會有什麼文件要處理,關閉工作微信或者使用另一個手機也不奇怪,所以才會聯係不到她們。
“這五個人肯定出事了,”管紅雁搖搖頭,努力忽略了桌上空著的個位置和不遠處的客戶們,沉聲分析道,“要是你那天發燒的時候沒被恰好遇見,說不定你也會成為這五個消失員工中的一員。”
夏怡臉上的神色透著一股後怕。
“這些人……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她咬咬下唇,緩緩朝著食堂內看去。
而回來之後,回來的人還會是之前的人嗎?
食堂中這些看似正常的員工中,又有多少已經不是人了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晁宥乾一邊玩手機,一邊語氣輕鬆道,“你聯係不到這些人,並不是因為他們關閉了手機呢?”
“那是什麼?”夏怡抬頭。
“因為他們處在一個無法使用電子產品的環境中,”晁宥乾拖著下巴,語氣十分隨意,“我記得第一次進來這裡時候,領我們的秘書就說,如果有什麼問題,記得在上班時間問她,下班時間她會退出工作微信。”
“有可能下班時間聯係不上她的根本原因是,她在那段時間內,其實並不能使用電子產品。”
“去見吳瑤瑤的時候,針孔攝像頭和錄音筆都失效了,”管紅雁也跟著分析了起來,“假設說‘香菜’確實會對電子產品造成一定乾擾,那麼夏怡在異化初期隻是會在攝像頭中變得模糊,吳瑤瑤懷裡的嬰兒會無法拍攝到影像也不能錄下音頻,按照這個進度的話,有一個淩駕於嬰兒之上的香菜,靠近它的時候不能使用任何電子產品,這是完全合理的。”
這種對於電子產品的影響是逐級遞增的,到了金字塔頂端,影響達到最高,就不能使用電子產品了,很合理。
她們很有可能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夏怡前天下午去的地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忽然脫離出群體之外的夏怡,實際上就很危險了。
因為她顯得太過特殊。
這種特殊的變異體應該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比如說敲響了吳瑤瑤們的蔣會計,抱著嬰兒去了辦公室的吳瑤瑤。
但是最後的結果都是她們在一些不知名的事件後,被悄無聲息的解決,或者說是悄無聲息的同化掉了。
管紅雁想了想:“你後麵幾天最好不要一個人行動,身邊至少有一個同伴。”
夏怡點點頭。
結果說曹操曹操到,好的不靈壞的靈。
當天晚上,夏怡莫名其妙被凍醒,她悚然發現自己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衣,而宿舍的窗戶大開著。
窗外是被微風吹動,發出輕微嘩啦響聲的樹林,不遠處的廠區燈火通明,上夜班的員工們正在流水線上工作,而她一個人坐在床上,像是驟然從夢遊中清醒過來了一樣,出了滿背的冷汗。
她原本是和直播部的另一個女生一起住的,現在那個女生成為了五個消失者之中的一員,這個宿舍裡就隻有她一個人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睡覺之前是鎖了門,關了窗的。
夏怡跑下樓,推了推大門,發現門仍舊是鎖著的。
窗戶大開,一股冷風從直直灌進她的領口。
宿舍在七樓,夏怡緩緩向前幾步,探頭往下看了看,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從牆壁外麵爬上來。
有宿舍鑰匙的隻有她、她失蹤的室友,還有樓下的管理員個人。
夏怡披了一件外套就蹬蹬蹬下樓,一樓管理員的房間燈是滅著的。
這種門是鐵門,開和關、還有敲門的時候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音。
夏怡睡眠很淺,這種聲音她每次都能聽的很清晰,除去管理員一直沒有睡,一直在門外這個可能之外,應該門不會是她開的。
那來宿舍裡打開了窗子的人隻有可能是她的室友。
那個已經聯係不到的女生。
淩晨四點半,夏怡坐在宿舍的台階上,打開對話框,緩緩發了一句:【你剛剛回宿舍來了嗎?】
沒有回信。
【你把鑰匙給彆人了嗎?】
依舊沒有回信。
【你要是看見信息了給我回個消息。】
夏怡不敢再回宿舍裡去,披著一件外套踩著拖鞋,直接去了食堂裡坐著。
因為殷氏的園區內有班倒的廠區,所以食堂是24小時開門都有人在的,夏怡坐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感覺心裡剛剛升騰起來的那種驚恐絲毫沒有被壓下來。
她坐在食堂的椅子上,驚弓之鳥般地、不受控製地開始懷疑,這些從她身邊走過的人中,其中是不是有些就是“香菜”,他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於是等到當天早上所有人齊聚來這個食堂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掛在夏怡臉上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沒有睡好的樣子,雙眼之中甚至都是血絲。
“我可能被盯上了,”夏怡語氣很艱澀,“因為我是那六個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消失的。”
她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熬了一.夜之後讓她的臉色慘白:“我要不和雁姐你一起睡吧?”
管紅雁身上有香菜不能靠近的buff,隻有和她待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可以倒是可以……”管紅雁有點糾結,“但是我那個宿舍是個四人寢啊,其他個床是滿的。”
總不能讓人家讓出位置吧?
“要不雁姐你來跟我住?”
“要不夏怡你辭職算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辭職?”夏怡偏頭看向晁宥乾的方向
這位從一大早就開始抱著平板不知道在打什麼的富二代語氣非常隨意:“對啊,解決不了問題就遠離問題嘛,你辭職去市裡住殷氏總不能拿你怎麼樣吧?”
管紅雁皺起眉頭。
從探索規則的角度上來講的話,夏怡最好的辦法是就這樣維持現狀,看能不能引出來什麼東西。
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實在沒必要拿夏怡去冒險,那個客戶在所有人的拍照留檔下肉眼可見變得越來越好看了。
“那你看能不能辭吧……”管紅雁想了想說道,“直播部的Lily不一定會放人。”
雖然直接不去上班也可以,但是能夠通過提出辭職觀察對方反應這種方式來套一點信息出來也不錯。
果不其然,直播部的Lily一開始是不同意的。
但是在看見坐在門口玩手機的晁宥乾之後,她的態度忽然一百度大轉彎,爽快的同意了夏怡的辭職信。
整個過程變臉之快,就和那天的急診處一模一樣。
事後,為整件事起到了關鍵作用的晁宥乾摸摸下巴:“可能她覺得我這麼好看是香菜的功勞吧。”
他倒是一點也不害臊。
“天生麗質是這樣的,”晁宥乾點點頭,“她估計以為夏怡馬上就可以成為分巢的蟲後了。”
果然殷氏內部通婚會產生一些不明後果,所以知道這一條信息的人都會極力促成這樣的結果。
比如說像是心理治療之後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的樊會計,或者說是看見晁宥乾在外麵之後就一個大變臉的Lily。
分巢的優先級要遠遠大於個體的轉化度。
晁宥乾突出的就是一個擺爛。
在夏怡辭職之後,管紅雁發現這位小少爺已經在探索規則上麵進入一個純純擺爛的狀態了。
摸魚摸的天花亂墜。
而他的歲月靜好,是有人在替他負重前行。
隨著幾個客戶的進程逐漸加快,管紅雁那邊倒是越來越忙,每天都在緊張地觀察他們之中的誰會被歸入下個進程,而在另一頭,夏怡和晁宥乾每天就在本市最大賣場外麵的咖啡館裡找個落地窗坐一天。
晁宥乾就抱個電腦,成功和x巴克裡麵的商務精英們融為一體。
夏怡過意不去主動去下麵商城承擔了數成交量的工作,時不時還會在群裡和管紅雁他們交流一下,分享一下自己在異化過程中的體驗如何,分析一下那幾個客戶是不是就快要到轉變的節點了。
隻有晁宥乾,每天都在【歲月靜好.jpg】
有一天管紅雁去找夏怡,實在氣不過看了一眼晁宥乾的電腦屏幕。
然後她看見了自己可能這輩子也不會理解的東西。
滿屏都是各種看不懂的數據報表還有股票走勢,一旁的Messenger上,非常可怕的羅列著大段大段的英文對話。
管紅雁:……
她感覺她大腦在顫抖。
比起上上個副本中,那些她離開之後才知道不可名狀,但實際上一次也沒見過的克蘇魯外神,她覺得還是這些東西比較不可名狀一些。
這完全看不懂啊。
都是啥跟啥啊?!
管紅雁敬畏地離開了咖啡館。
站在x巴克門口,管紅雁默默轉身,看著他老板晁宥乾,不由從內心深處發出了一種十分合時宜的感慨。
x巴克裡麵打鍵盤的人到底在乾什麼是她一直很想知道的答案的問題之一,而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在x巴克那些左手端著咖啡,右手打著鍵盤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商業精英。
你說……這些在x巴克裡麵的正在喝咖啡的人,知道他們身邊正坐了一個籌劃著要弄死殷氏集團,甚至還雇傭了雇傭兵的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