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們抓取到關鍵線索,出事的也不一定會是華斯伯。
而現在……他們無疑手裡握著一個關鍵線索。
“管紅雁他們……”白燼述看向雲廣,雲廣微微搖了搖頭。
這就是他們已經離開那個深山的意思了。
他剛才在山裡看見了什麼東西,不管能看見這東西是因為菌子中毒還是因為真的有東西,雲廣都肯定不會讓他們在那個山裡再繼續停留下去。
況且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白燼述確實在中毒狀態看見了一點奇怪的東西,這些東西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瘋掉的根本原因。
這麼看來,如果所有人都會像他一樣,那麼這些菌子中毒的人才是陷入瘋狂的主力軍。
想到這裡,白燼述不動聲色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那我先上去吧,食物中毒應該得住院,我掛的是什麼科。”
“120進來送的是急診,”雲廣看了看手中的短信界麵,“小華說給你掛到消化內科了。”
雲廣和他心照不宣,和他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白燼述一邊順著醫院裡的走廊往前走,一邊觀察著醫院走廊內的情況。
他吃下的那種蘑菇應該和色胺類化合物,或者致幻素有關係,眼前本來應該冷冷清清,由白色和藍色構成的醫院走廊,現在在他眼中簡直五彩繽紛熱熱鬨鬨的。
而且……這走廊過於熱鬨了。
簡直是克係生物開會。
人類對於環境的感知其中一大半都是由視覺構成的,在看見的東西中被添加了幻覺元素的情況下,想要像是正常人一樣行走,幾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醫院走廊旁邊為了照顧行動不便的患者,都有方便扶靠的扶手。
眼前的東西混亂地充斥著整個走廊,白燼述甩了甩頭,就聽見雲廣貼心的聲音:“要扶一下你嗎?”
白燼述不客氣地伸出了手。
順著雲廣的攙扶,他一步一步緩緩挪動進了醫院電梯裡麵,然後又在一群複眼的注視下麵不改色地開口:“按一下電梯,應該是六層吧?”
他記得那個保潔阿姨說是六層。
“六層早按了啊?”站在電梯麵板前那個國字臉男人奇怪地轉頭看向他,“你看不見嗎?”
“啊?哦,”白燼述稍微抬了抬眼睛,絲毫沒有看不見的樣子,臉色自然無比,“沒注意。”
他現在視野裡麵,那些圓形的按鍵都是一隻隻眼睛,還是會跟著他的移動而移動的眼睛,這怎麼可能看得見到底哪些按鍵被按了哪些沒有。
“沒事兒,”那男人看起來很健談,“我也去六層,你也是去消化內科的嗎?”
“嗯。”白燼述不想多聊,略略點點頭。
“我是去看我哥們的,這傻子又菌子中毒了,哥們你呢?”
白燼述扯扯嘴角:“我就是菌子中毒了。”
國字臉男人:……
國字臉男人:“呃……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空氣中一時之間彌漫著非常尷尬地氣息。
雲廣開口打圓場道:“沒事沒事,常在滇省待,哪有人沒吃菌子中過毒的。”
“對對對,”那男人趕緊接話道,“我也中毒過,我也中毒過。”
他看起來還想再說,結果又有新進來的人喊了一句:“麻煩六層。”
“按了按了——”國字臉男人隻好抬頭回應道。
過了幾秒鐘:“六層,謝謝。”
“按了——”
醫院的電梯相比普通電梯來說更深更大一點,按電梯的位置也是在側麵不是在前方,就導致了不少人進來之後並不能看見到達有什麼樓層,隻好開口讓彆人幫忙按。
那個站在電梯按鍵旁邊的男人不知道回應了多少句按了,才終於等到電梯門合上。
醫院六層不算是什麼高層,一到四層有自動扶梯,一般來說坐電梯的人隻會是五層以上的患者,前麵五層沒人停,電梯很快就到了。
很快,白燼述就知道了,自己的症狀是多輕。
六層,一整層,全部都是菌子中毒的患者。
像他這樣還能分辨出自己看見的是幻覺的,簡直是無比稀缺的存在。
那個國字臉男人一邊走出電梯一邊喊道:“哎彆擠了彆擠了,大家都是六層出的,慢一點不行嗎?”
“這人也太多了……”他一邊走出電梯一邊感歎道,“每年這個時候消化內科都全是菌子中毒的,哎慢些。”
從他身後穿過一個一直在揮手的人。
這人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揮舞著手,差點打到旁邊的白燼述。
“抱歉抱歉,”跟在他旁邊的是個年輕女生,滿臉寫著“丟人現眼”四個字,瘋狂對著周圍人各種道歉,“我朋友……菌子中毒了,我送他來掛水。”
“慧慧——”她朋友停下手裡的動作,泫然欲泣地看向她的方向,“你好過分!”
“我又怎麼了祖宗……”慧慧崩潰地一拍腦門,“走走走趕緊走,求你了,你還不嫌丟人嗎?”
“我看見你在天上飛不帶我!”她朋友滿臉的控訴。
“我什麼時候能在天上飛了,”慧慧無語地吐槽道,“差不多得了哥,咱們趕緊吊水行嗎?”
“可是……可是,”那個菌子中毒的哥們看起來依依不饒,“你把我的小人踩死了。”
慧慧:“……那我走你左邊?”
這兩人活寶似的,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視野,慧慧看起來已經快要扣出三室一廳了:“這下不會把小人踩死了吧?趕緊走。”
“左邊……也有小人……”她哥們眼中滿溢著淚水,“地上全部都是小人,你好狠心,你殺人了,你會被抓起來的。”
“噗,”那國字臉的男人沒忍住笑出了聲,“對不起對不起。”
慧慧咬牙切齒:“……等你吊完水我就去自首,快走,快走!”
“可是,可是你可以不踩死他們的啊,”那哥們據理力爭,“我看見了,你會飛的,你為什麼不飛著走呢?”
慧慧:……
而整個消化內科,正在發生的這種對話不在少數。
白燼述一路走過去,就發現除了像是國字臉男人這樣來探病的,走廊裡大部分都是中了毒的患者。
中了毒的人是沒有什麼理智可言的。
有人躺在住院部的大床上,伸出雙手雙腳在空中劃來劃去,旁邊看起來像是他損友一樣的人正在湊在一起嘲笑:“快錄下來錄下來。”
“你在乾嘛啊劉哥?”
那個“劉哥”含糊不清地回答道:“魚,在抓魚。”
“你們為什麼不下河,河裡這麼多魚?”
“我抱住這條,今晚回去我們吃清蒸的!那條,那條遊的慢,快去抓那個,快去啊!”
劉哥指著門口的方向。
白燼述站在門口,看著那個正在“遊泳”的男人身邊飄過不少像是氣泡一樣輕盈的東西。
他伸出手,朝著劉哥指的方向抓了一下,什麼都沒碰到。
劉哥一拍大腿:“你們看!讓彆人抓走了!”
他的損友們笑成一團。
走廊上還有人正在扭來扭曲,說自己是超級瑪麗,跳一下就可以進入水管。
她旁邊的女生應該是她閨蜜:“我就說你打遊戲打瘋了……你跳進水管是準備要去拯救公主嗎?”
“不啊,”那個女生笑嘻嘻,轉頭一把抱住了自己的閨蜜,“我去拯救你呀。”
“謝謝,很高興你中毒了還想著我,”她閨蜜一個白眼,“趕緊坐好!輸液呢,彆滾針了!”
“哎——”
“都給你說坐好!”
“護士,護士針滾了!”她閨蜜趕緊起身去找護士。
白燼述站在旁邊,看著那個正在扭來扭去的人。
“是水管是在這裡嗎?”他蹲下身,指了指旁邊的方向。
“對,”那女生點了點頭,“你也要跳進去嗎?”
“我不跳。”白燼述伸手在那片空地上麵抓了一下,麵色如常地起身。
她的身側有著一個等身高的樹樁一樣的植物底座,隻不過那個植物似乎是中空的管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深埋在地下的通道一樣。
而最多的還是喊著自己能看見小人的。
這些小人,有的會飛,有的在跑,還有些行走在牆壁上,站立在人的身上。
但是這些人的口徑都出奇的統一。
一路走過去,這一層的不少窗子都是被封死的,估計是為了防止不清醒的患者跳下去或者出什麼意外。來來回回的護士熟練地避過那些嘴裡不知道都在喊著什麼的患者,嫻熟地提著吊水的架子在走廊裡穿行。
最近是野山菌成熟的季節,這一層簡直爆滿,來來回回都是正在吊水的患者。
“學長——佘學長。”有人喊著他的名字。
“這裡。”雲廣出聲。
“學長,住院已經辦好了,待會你直接過去就好。”是好多天沒有見到的華斯伯。
“對了,學長你沒事吧?我聽說你是中毒了?”
“沒什麼,”雲廣笑了笑說,“不嚴重,麻煩你跑一趟了。”
“沒事沒事,”華斯伯連連擺手,“學長,那我先去取藥,你的床位在那邊,另一組的昌蘭在。”
等白燼述找到自己的床位時,昌蘭已經和護士聊了起來。
他是個很擅長套近乎的人,明明幾十分鐘前在電話裡護士還在對他發火,這會就已經和他聊的十分投機了。
“你這會催吐完感覺怎麼樣?”看見白燼述,護士關心道,“有感覺暈嗎?呼吸通暢嗎?眼裡有沒有什麼東西?”
“就是問你小人?”昌蘭靠在旁邊摸了摸下巴,“不過,中毒的人看見最多的就是小人嗎?”
“也不一定是小人,”那護士想了想說道,“不過一般來說確實小人最多。”
“我們一年裡麵接診的患者裡,80%都說自己能看見小人,吃蘑菇看小人在網上都成梗了,”護士笑道,“在這個科室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小人了。”
白燼述挑挑眉。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昌蘭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其實是這些蘑菇中毒的人視覺升維了,他們能看見的,其實是一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