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這典當鋪的師傅卻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在再三確認了他們可以死當之後,才把那玉爐重新拿出來,頗為珍惜地摸了又摸:“沒想到,有生之年又看見一個來當玉爐的人。”
“這東西可不能換錢,不然壞了規矩,“那師傅小聲嘀咕幾句,居然打開了窗口旁邊的門,“進來吧,你們幾個。”
大家這才發現,這師傅居然隻有一米多高。
他坐著的窗口後是一個很高的凳子,而他本人則穿著一身看起來非常老舊的舊款式西裝,一隻手捏著那個杯子,一隻手拎著一個很大的鐵鑰匙。
像是習慣了彆人異樣的眼光似的,看見大家詫異的眼神,這師傅也隻是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就轉身走了進去。
新人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挨個進了那個鐵門,一個個都緊繃起了精神。
畢竟石龐說了,這個怪談的死亡率很高。
現在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進入了怪談中,這老頭看著也不友善,大家自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等到所有人都從外麵的房間進入了這個大門之後,身後的門碰地一關,一下子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這時,走在前麵的老頭幽幽開口:“其實我知道,你們這群人剛才是騙我的。”
大家心裡一驚。
“玉爐這種東西,當年擁有它的人絕對不會就這樣交由一個不了解的人手裡,”老頭接下來一句話,讓所有人瞬間鬆了一口氣,“哪有典當東西不是一個人來,而是一群人來的,你們這玉爐,多半是家裡或者祖上師門裡傳下來,最後斷代在了你們這輩的吧?你們一群人,連外麵的那個鈴鐺都不認識,拿著東西來,也隻是為了搏一線生機了。”
那鈴鐺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嗎?
小唐扯了扯師修竹的衣袖,師修竹微微搖了搖頭,表示她沒有看出來什麼特彆之處。
師修蘭也一起搖了搖頭。
那老頭手裡的鑰匙發出叮鈴桄榔的的碰撞聲:“不然我想你們也不會找到我這裡來,一般人誰會在進我這個店典當東西,不立馬跑就算好的了。”
“這東西,見一個少一個……”他走到頭,用那把鑰匙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門,一邊開一邊念念有詞道,“同一塊玉上麵開出來的料子,你們這是靠中間的那一塊……”
“好了,進來吧,”他轉頭不放心地叮囑道,“家裡長輩讓你們來的時候說過吧,進來之後不要亂碰,是這些東西挑選你們,不是你們挑選它們。”
“不管被什麼挑選到,都不可以反悔,”他臉上的褶皺嚴肅地動了動,“不然那個玉爐我不要了,你們立馬滾出去。”
在確定所有人點頭之後,他讓開大門的位置,讓所有人進入其中。
那房間裡麵黑的嚇人,伸手不見五指似的,白燼述排在人群中間,踏進去的下一秒,就感覺頭腦“嗡”地一下。
四周的景象忽然變換。
周圍不斷響起一些古怪的聲音,像是風聲,又像是有什麼人在嘟嘟囔囔。
他定神去聽,什麼也沒聽出來,隻感覺思維也要被這聲音帶偏,等到他再度恢複神智,那聲音已經停了。
他站在一個農村的土坯房裡,周圍都是一些稻草和農具,身上穿著的是一身看起來不怎麼新的衣服。
“川子,川子?!”旁邊有個穿著同樣款式衣服的精瘦青年喊了他幾聲,奇怪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想什麼呢?愣神半天了?休息夠了就走。”
“嗯?”白燼述忽地回神,扶了扶額頭,“沒想什麼,就忽然感覺頭有些暈。”
這才是真正進入了怪談之中吧?
一上來就是這種場麵,他可記得石龐說過,不能讓彆人發現自己被替換了。
這個怪談是會死人的,死亡率還很高,驟然暴露的後果誰都不敢承擔。
“頭暈?你彆是中暑了吧?”精瘦青年皮膚黝黑,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關心,“我看看,要不你趕緊去外邊的山泉裡麵泡一會,你家的糧食都收的差不多了,也不差這一會半會的。”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了白燼述的額頭上量了量:“是有點熱。”
“我還能行,”白燼述眯起眼睛,手掌有氣無力地晃了晃,“就剩一點了,我今天下午收完,彆拖了。”
“也是……你娘都念叨還好幾天了,讓擬快寫乾,今天早上村長還說讓各家打緊夏收,最遲今晚必須完成,一群大人把活計扔給我們幾個就不見人影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乾什麼,”精瘦青年提了提手裡的農具,率先推開了門,“那走唄。”
白燼述跟在他身後,也走出了這個平房,第一眼看見了這個怪談外部的樣子。
這是個山裡的村莊。
遠處是山林,四麵都是地勢高於這裡的山坡,看來這地方是在群山中的一個山窩裡。
精瘦青年說的農田在山邊,距離這個平房的位置不遠,看樣子都是梯田,現在遠處的田地上都是彎著腰勞作的大小夥子。
外麵天氣炎熱,一進入太陽下,就像是要被烤熟了一樣,前麵的精瘦青年習慣了似的扛著農具走的飛快,白燼述跟在後麵,沒走幾步就感覺自己真的要中暑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裡是山窩的所以空氣不流通的緣故,周圍的空氣簡直悶的像是一個蒸籠,就連吹來的微風都是熱的,一呼一吸之間,從氣管到肺部火.辣辣的疼。
怪不得那個精瘦青年一點也不懷疑他不舒服是裝的。
就算剛剛白燼述是裝的,他現在也要變成真的了。
腳下的土地熱的燙腳,他穿的布鞋隻有薄薄一層鞋底,現在走在路上就像走在鐵板上,算是沉浸式體驗美人魚上岸了——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
這種熱度,就不是這裡地勢問題能解釋的了。
好在這裡大部分梯田都是水稻,收莊稼的時候不用忍著腳底的鐵板,儘可脫了鞋卷上褲管,踩進水裡去。
隻不過這個溫度下的水麵,多半也不可能陰涼到哪裡去,水估計也是熱的。
但總比沒有強。
這地方熱的不正常,白燼述走了幾步就感覺頭暈的快要摔倒,撐著最後一口倒也不能倒在這麼熱的鐵板上的氣,他快步上前幾步,追上了那個精瘦青年。
“這個天氣……你說今晚能收完嗎?”他有氣無力的套話。
“……哎,要是乾快點還趕得上,”精瘦青年語氣聽起來也有點萎靡,“你要是實在難受的話,我幫你把你家剩下的收完就行,你家剩的也不多,我們幾個分一分,很快就好了。”
收莊稼是個體力活,白燼述拍過戲,雖然沒怎麼長時間乾過,但倒不是不會,不過目前問題明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家的地是哪一片。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他捂著額頭朝著精瘦青年的方向倒去,“扶我一把,把我扶我家田邊上去,我走不動了。”
走不動了三分是假三分是真,這天氣,他是真的受不了了,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五臟六腑都在報警。
而假的部分當然是他要用這個借口讓這個精瘦青年送他去自己的那片地裡。
趁著精壯青年扶他的功夫,白燼述飛快瞥了幾眼直播間:
【誰還記得這個怪談是什麼?】
【不記得了。】
【我上次看見這怪談都是三四年前了。】
【居然在這裡待了三四年……】
【三四年也太久了吧?】
【重點是三四年嗎?是這個怪談到底怎麼回事啊?】
【這個怪談不好觸發。】
【觸發物太難拿了,有觸發次數限製,用一個少一個,越到後期越難觸發。】
……
彈幕上在討論觸發怪談的問題,白燼述又看了一會,確定沒有什麼重要信息了之後才移開視線。
就光是這幾分鐘的功夫,他感覺自己的頭更暈了。
這次是真的要暈了。
呼吸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樣,白燼述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已經被曬的通紅,他毫不懷疑要是不塗防曬霜的話,今晚回去之後他這條胳膊就一定會曬到脫皮。
旁邊那個精瘦青年的手臂黝黑,底色也隱隱約約泛出一點紅,看上去不比他曬的輕。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川子,你坐在田邊好好休息會再乾,”那個精瘦青年把他放到一片田邊,“我就先走了。”
白燼述頭暈的眼前都是花的,坐在田邊揮揮手,說不出話來,大概把那個精瘦青年打發走了。
他這會被熱的腦子都要生鏽,沒法保證不會被這人認出來他不是本人,隻能借助“身體不適”的借口少說話,多觀察,希望周圍人能將他的異常歸在身體不舒服上。
好在確實也是天氣熱,那個精瘦青年也沒有放太多精力在他這個熟悉的朋友身上,把他放在田邊後就匆匆離開了這裡。
這時候也不顧衛生不衛生了,白燼述從水稻田中捧起來一彎水就往臉上潑。
這水果然是熱的。
白燼述微微抬起了一點眼睛,下意識看向水裡的莊稼。
果不其然……這個溫度的水,莊稼大部分也都半死不活了。
怪不得那個精瘦青年說“剩的不多了”,恐怕說的不是等著收莊稼的地不多了,而是地裡能收的莊稼不多了。
這個天氣,人都尚且在室外活不下去,更不用說農作物了。
好在水雖然是熱的,但總比在地麵上好,白燼述半靠在水邊的土堆陰涼麵,往臉上潑了半天水,這才緩過來,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卷起褲腿下了水。
手臂已經被太陽曬傷,一碰就火.辣辣的疼,這種情況下也彆說其他地方收集情報或者和隊友碰頭了,待在這裡不要動,等到太陽下山,就是最好的選擇。
白燼述一邊收莊稼,一邊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麼在一堆肯定認識原主的人麵前蒙混過關,很快就到了晚上。
隨著太陽緩緩下山,室外的體感溫度終於也緩緩降了下來,遠處的村莊方向走過來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女生。
“小川哥!小河哥!小湖哥!大江哥!大海哥!”那個女生的聲音脆生生的,“村長問你們收完了沒?”
白燼述反應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個“小川哥”是在喊他。
這一串名字,川河湖江海的……全部都和水有關啊?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不遠處的田地上傳來一個聲音:“快了,小韓你給村長說,我們馬上就回去。”
“好嘞,”那女生答應道,“那大江哥你們待會來村裡的祠堂啊,村長說有事要給大家說,得等人到齊。”
“成。”田地裡傳來幾聲答應聲。
看來這些同齡人之間關係都不錯。
這個怪談叫【複仇】,目前看起來卻和複仇沒什麼關係,恐怕這個晚上村長要說的事才會是怪談開啟的重要節點。
即要讓這些和原主很熟的人察覺不出異常,又不能缺席晚上的祠堂會議,看來這裝病還得裝出點學問。
白燼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不一會,那幾個同齡青年就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喊道:“小川,我們聽大海說你不舒服,你好些了沒?”
白燼述也揚起音調:“好了點。”
他作勢要起身,然後沒站穩似的晃了一下,趕緊扶住了旁邊的土堆。
“你這哪像是好了點,”同齡人中,一個眼熟的身影走過來一把扶住他,“得,我把你扶著吧。”
這人走過來壓低聲音:“叫我小河。”
“謝了啊,小河。”白燼述麵色如常,借著他的力站了起來。
這人是石龐隊伍裡的那三兄弟中的一個,巧的是也叫小何。
兩人慢幾步綴在同齡人身後,小何輕聲給白燼述補課:“左邊那個是大海,右邊那個是大江,中間小湖,我們五個是一起長大的,今天下午村裡的大人不知道為什麼有事離開了村子,隻留我們在這裡收莊稼,村裡麵似乎在籌備什麼事情,長輩們一直瞞著小輩,但是大部分小輩都察覺到了。”
白燼述:“懂了。”
這麼熱的天,小何居然還能打聽到這麼多消息。
“你從小不耐熱,被太陽一曬就頭暈,家裡長輩都說是你名字沒帶三點水的緣故,進入這個怪談中,觸發者似乎會被抽取到身份的狀態影響,所以你會不舒服,”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疑惑似的,小何繼續道,“待會你進去直接裝病就好。”
白燼述:“明白。”
兩人就這麼走到村中。
太陽下去之後,土地的溫度也下去不少,白燼述走著走著感覺好了許多,隻是礙於要裝病所以還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
村中的祠堂在村莊的邊緣,他們一路上沒有看見一個村民,進入之後才發現,祠堂中滿滿都是人。
人群中間,是個看著頗具威嚴的老者。
看見五人到來,他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清清嗓子開口:“那……咱們這就人齊了。”
“小韓,把門關上。”
之前那個麻花辮的女生關上了門。
白燼述掃視一圈,在祠堂一群村民中看見不少熟悉的臉。
人數似乎是齊的,除了懷嘉木之外,大家都在。
村長又清了清嗓子:“今天呢,大家都在這裡,所以我也不賣關子。”
“明天,有一位貴客要來村中,是我們幾個老家夥拚了老命請來的。”
“能不能結束這場持續了二十多年的天氣,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