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湖畔總算涼快些許,但風吹過來還是夾了溫度,露出來的皮膚感覺潤潤的。謝意出門,垂眸瞟了一眼乾淨的地麵和立在旁邊的渣鬥,哼著小曲背著手,朝正街走去。
街上熱熱鬨鬨,天色漸暗,各色燈籠從街頭拉到街尾。街上人們各行采買,看見謝意來,周圍靜了不少,長街上避出了一條道。他似乎早就習慣了眼前場景,蔥白修長的雙指撚著檀木串緩步走著,人群中偶爾有人遠遠地衝他拱拱手,他也朝那人點點頭。過了包子鋪,謝意轉身上了飛花閣,他一走,街上的人收回偷偷打量的視線,街上又流動起來。
飛花閣在一棵大樟樹下,傍著湖,是遠近聞名的茶樓。茶樓是文人墨客作詩品茗聽琴的好去處。可這飛花閣說是茶樓,卻少見雅士,茶樓裡七嘴八舌比街上更熱鬨,要是想知道世界各地今天都有什麼新鮮事兒,隻用到飛花閣裡走一道便明了了。
謝意剛踏進門口,碎珠門簾就被拉開了一條縫,一張笑的極為諂媚的尖臉出現在麵前,“喲,道爺~今天什麼風把我們道爺吹來了?”這是飛花閣的大夥計趙厘,人稱趙小二。
“你們掌櫃的把你們送去蘅蕪苑培訓了?”謝意笑著抬手幫他扶住門簾,“我來找布穀鳥。”
“得嘞。”趙小二聞言朝左右看了看,把門簾拉的大了些,避開身子讓了道,“掌櫃的吩咐過了,道爺您跟緊嘍。”
茶樓有三層,一樓中間置了琴台,周邊用薄紗圍住,有一淺綠衣身影端坐中央,彈得是《漁樵問答》。琴台一圈五步遠處都置了茶桌,此時一樓座無虛席,談話聲和琴聲卻互不乾擾,不會讓人心生煩意。
二樓傍著圍欄放了一圈茶桌,都是二人雅座,比一樓安靜些,二樓開了大窗,聊累了站起來窗邊遠眺還能看到街道和湖麵。
上了三樓,基本就沒有嘈雜聲響了。三樓一圈全是包廂,走廊上基本沒有人影,偶爾有幾個護衛在包廂門口守著。
趙小二躬著背把謝意帶到繞竹齋,輕敲房門兩下,接著開了門。
窗邊立著一個男子,一身墨綠長袍,露出暗紅內襯衣領,袖口繡著流雲銀邊,黑發用鏤空小銀冠束起,生的風流韻致。
謝意進門坐下,趙小二給他淨杯斟茶,然後低頭退了出去,輕輕合上了門。
“布穀鳥?”謝意吹了吹手中茶,一股淡淡板栗香味襲來,“茶不錯。”
“昨天便給某人傳信,”於淮舟轉身甩了一下寬袖,盯著對麵那人被茶杯遮住一半的臉,“咱們謝道爺真是越來越難請。”
“昨日有事耽擱了。”謝意看向對麵假意嗔怪的眼睛,“於掌櫃有何貴乾啊?”
“蘅蕪苑出事了。”於淮舟給對麵人添了一杯茶,“還沒傳開,消息被我封住了。”
謝意撐著臉半倚在桌子上,慢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接著說。
“前夜四更長租房裡死了一個男客,名叫陳介,是個老秀才。”於淮舟頓了頓,“頭與頸隻剩一層皮連著,身子也沒了大半。”
“慘死嫖客找衙門,著急忙慌叫我來做什麼。”謝意彎了彎眼睛,“於掌櫃什麼時候開始插手衙門的事情了?”
“謝意,我與你認真說著。事有蹊蹺,按那鴇兒說的,陳介已經三個多月沒去蘅蕪苑了。長租月底到期,恰恰是到期前一天,那小鴇兒忙完去收拾屋子,看見屋內床帳紗簾罩著,以為陳介尋她來了。”於淮舟手指輕點桌麵,“掀開一看,血是鮮紅的,人還冒著熱氣,她還沒反應過來,床帳後躥出個長毛人影,從那四樓越窗而出。老鴇怕惹禍上身,托人求到我這裡來,我叫趙九去看了,他說屍塊上留有齒痕,不像是像是人齒,倒像是被野獸啃咬的。”
謝意把最後一口茶水喝光,起身把檀木串帶回手上。
於淮舟“?”
謝意歪頭“?”
“我說那麼多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啊?!”於淮舟急的坐著直跺腳。
“又不是我啃的,你要我有什麼反應?”謝意理了理衣擺,轉身走向門口,“走,喝飽了,咱們去蘅蕪苑轉轉。”
天變成了墨黑色,新鮮空氣爭先恐後的朝人湧過來,濕度好像低了些,滿眼都是熱鬨景象,飛花閣與蘅蕪苑隔著湖,要繞到神魚橋那邊過去。
蘅蕪苑後院,蔣霽燒了熱水簡單洗了一下身子,正在老鴇給他收拾好的柴房裡換衣服。上身藍色麻布中褂,腰係黑色粗腰帶,下是白襪套黑褲,少年身姿如鬆。蔣霽頭發前短後長,自然垂落肩上。他用布條將頭發盤好,出了後院。一群看上去和他年歲相差不大的姑娘圍在後門口,見他出來像一群蝴蝶一樣散開了。
“去去去,都乾活去~”老鴇扭著細腰甩著手帕趕著姑娘,朝他望過來,“你就在一樓附近守著,若是有人喝醉鬨事,你就去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