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小雨,空氣中混著泥土的氣息,帶著點點青草的味道。天還沒有大亮,謝意打坐收功,起床洗漱完準備晨練,嗒,門外石台上又被人放了東西。
謝意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推開了院門。街上還靜悄悄的,隻有幾家店鋪門前亮著光,周圍散著淡淡的霧氣。少年穿梭在霧氣中,風儀玉立。
今天是七月十二。
妖氣越來越重了。
空氣中溫騰騰的,要下雨了。
“每日采買時要先想好今日要做什麼菜。”張叔駕著牛車,給身旁人講解到“例如昨天主家點名了要吃桂花栗子魚,除了廚房備有的酒、薑、鹽、油、糯粉、醬油、糖之外,還需要另外購買栗子、乾桂花和草魚。草魚嫩而不膩,開胃滋補。”
謝意點了點頭,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對做菜實在是一竅不通。前方過了一條黃土小徑,又寬闊了,周圍都是水田,路旁邊有許多攤販,售賣著自家蔬菜。四根木杆架了半隻豬,買客要哪裡,賣主就切哪裡。
“道長若不嫌棄,可以每日給小人菜單,小人順便給您捎回去。”張叔停了牛車,對謝意拱了拱手,“這也是主家的意思。”
“那便有勞張叔。”謝意扶了一把,“多謝。”
今日是張叔給的菜譜,買完菜,還帶謝意買了一大包香料。
二樓書房,把寶貝九裡香放到窗陰曬太陽,把藤竹椅搬到窗邊,翹著腿看起了符書。窗邊九裡香的影子挪啊挪,挪到了自己腳下。
叩、叩、叩
那卷毛依舊穿著藍布短褂,窄腰間係了一根寬腰帶,對他拱手道“先生,午好。”
意讓開,等那人進了,合上了門。
“先生,我的帕子還在嗎,我想洗個臉。”少年臉上汗津津的,一滴汗珠順著下巴落下。
謝意去雜物房裡拿出了個木盆,裡麵放著之前蔣霽用過的洗漱用品。
“謝謝先生。”少年雙手接過,朝謝意笑眯了眼睛,“先生去歇著吧,吃飯了我叫您。”
蔣霽在井邊打了水,把木盆裡的東西清洗乾淨,又用帕子把身上汗漬擦乾,洗了手,物品歸置好,進了廚房。
廚房裡米香四溢,灶台蒸籠裡還冒著熱氣。蔣霽看了看竹編木架上已經洗好的菜,嘴角不自覺的抿出了個酒窩。
廚房裡叮叮當當傳出切菜的聲響,謝意拿著木壺沿著青石小徑修著花,這裡開了幾株野茉莉,此時正豔綠著葉子,開出了朵朵瑩白色的小花。池裡荷花也開了好幾朵,粉白色的花瓣緊緊裹著中間的嫩綠蓮蓬,空氣裡飄來淡淡的花香,和那煙火味融在了一起。
聽見廚房裡熄了火,謝意將一張大桌在正廳前小院裡展開,又擺了兩張竹凳在一旁。
菜被擺上桌子,每樣都做了一大盤。謝意端著兩碗飯,捏著筷子,放了一碗到蔣霽麵前,“吃吧。”
今天吃的是粉米肉丸,配的毛豆小炒,燙了個三鮮湯。
謝意慢條斯理的吃著,對麵人也跟著細嚼慢咽的吃,動作總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
“跟我吃飯不習慣?”謝意突然出聲,眼睛直盯對麵那人。
“沒有,沒有。”蔣霽抬頭回應視線,“沒有不習慣,先生。”
“那便放開了吃,你若是這樣小心拘謹,以後我們便分桌吃。”謝意看向對麵人拿筷子的手,手上有一條長長的肉泡,四周是鼓起來,中間泛著水色。
蔣霽聞言,立馬開始大口刨飯。卸了一上午貨,他早就餓了,怕吃的太急被先生嫌棄。
於是一碗飯幾口下了肚子,剛打算放碗,碗就被人抬起拿了過去。第二碗飯盛的滿滿的,又被擺到了麵前。
“多吃些。”謝意扶著袖子夾了一顆肉丸,嵌在了那堆得滿滿的白米飯上。
蔣霽盯著那隻拿著筷子潔白修長的手,眨了一下眼睛,呆滯的答到“好。”
謝意彎了眼睛嘻嘻,根本不用擔心吃不完。
收了桌子,蔣霽去廚房洗了碗,擦淨手,便聽謝意在外麵叫他。
“過來。”謝意手裡捏了一紅塞瓷瓶,等蔣霽走過去,將瓶子遞給他,“燙傷膏。”
蔣霽沒有接瓶子,把燙傷的那隻手伸到謝意麵前,那肉泡周圍紅了一大圈,定是剛才洗碗戳到了。
“......”
“......”
啵~瓶塞被拔開,發出清脆的聲響,謝意用力抓住那人的爪子,手感有些粗糙。手指沾了膏藥,輕輕塗在周圍。
蔣霽垂眸看著麵前低頭塗藥的那人,愣了愣神,他比先生高了。
手被向上拍開,又被下了逐客令,蔣霽走在湖畔上盯著那個肉泡旁的清油看。
四個月前那個黃昏,他渾身臟汙被先生撿回,定是洗了很久,然後像剛才那樣,細細的給他所有傷口上了藥。如此他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