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嬌兒進去翊坤宮兩刻鐘還沒出來,崔奕便覺察到了不對。
他徑直來到了禦書房,皇帝正在裡麵批改奏折,大理寺卿楊寧及刑部幾位大臣也在。
崔奕神色凝重進來,大家還吃了驚。
“陛下,程雲的妹妹與江家姑娘道入宮,許久了還不曾出來,臣懇請陛下著人去皇太後那邊瞧瞧。”
皇帝及幾位大臣都朝他看來,
“崔相,皇太後召見兩位臣女入宮,想來應該無大礙吧。”
有外人在時,皇帝不會稱呼他為老師。
崔奕微微籲了口氣道,“陛下,敢問慈恩何在?”
皇帝聞言眉心緊,頓時有了種不妙的預感,連忙吩咐內侍道,
“去將羽林衛大將軍叫過來。”
“遵命!”
恰在這時,外頭匆匆趕來位羽林衛的副將,那副將徑直入了禦書房,跪地道,
“陛下,大事不好,慈恩不見了!”
崔奕猛地抬頭看向皇帝,皇帝麵色微微發白,旋即怒火中燒,
“好他個和尚,竟然敢逃!”
崔奕深深看了眼皇帝,暗罵了句羽林衛都是飯桶。
但羽林衛向是皇帝執掌,外臣都乾涉不了,所以崔奕也是無可奈何。
他繃著臉朝皇帝拱手道,
“陛下,如果臣猜得沒錯的話,慈恩肯定在皇太後的宮中,並準備以程嬌兒為要挾,意圖威脅陛下,逃離出宮。”
他沒說,其實慈恩真正要威脅的對象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否則慈恩也不會大費周章把程嬌兒弄進去。
肯定是徐舟那個混賬,知道了程嬌兒與他的事情,再將慈恩牽扯其中。
崔奕想起是因自己讓程嬌兒陷入險境,他心就跟在油鍋裡滾似的,焦灼不堪。
皇帝聞言眉心擰緊,“朕現在就去翊坤宮。”
“臣隨您道去!”崔奕開口。
“臣也去!”
楊寧等人都跟隨皇帝出了禦書房。
宮中出現了奸細,挾持了朝中女眷及宮人,這是宮闈禍亂,大臣們不敢大意,紛紛簇擁在皇帝周身,來到了翊坤宮不遠處的天羽宮。
羽林衛大將軍司馬靖也到了。
崔奕負手盯著遠處的翊坤宮,隻見不少宮人和內侍都被趕了出來,場麵有些混亂。
“裡麵是什麼情形?”皇帝問司馬靖。
司馬靖單膝跪地,
“臣有罪,那慈恩假死逃遁,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逃了,現在慈恩就在翊坤宮,挾持了太後娘娘及程雲兩位女眷。”
崔奕聽到這裡,啟唇冷笑,
“不錯啊,司馬將軍,慈恩逃了這麼久,都能假詔宣了兩名女眷入宮,你們才發現蹤跡,羽林衛的辦事能力讓本相刮目相看!”
司馬靖麵色繃緊,咬著唇看了崔奕眼,伏在皇帝腳下請罪,
“臣失職。”
皇帝臉色也很不好看,崔奕把人交給他,結果在他的皇宮出事,還牽連了程家女眷,若是處置不好,便把心腹愛將與老師得罪了乾淨。
他冷聲道,“事後朕再處置你,先救人!”
“是!”
司馬靖忍辱負重起身。
不多時,在官署區當值的幾位肱骨大臣也趕來了這裡,道幫著皇帝出謀劃策。
當皇帝詢問裡麵有多少人時,位內侍哭哭啼啼回道,
“陛下,刻鐘之前,賀太妃與蕭家二夫人崔氏進了翊坤宮,至今都沒出來。”
皇帝臉色變,而崔奕則是麵露異色,如果這兩位進了翊坤宮,或許對程嬌兒有利。
司馬靖帶著人將翊坤宮通通圍住,弓箭手全部就位,位羽林衛副將在門口與慈恩派出來的內侍交涉了番,才行色匆匆趕回天羽宮。
皇帝怒問道,
“裡麵怎麼說?”
“回陛下,那歹人要求準備輛馬車,並萬兩銀票,送他出城。”
皇帝沉著臉沒吭聲,大臣們紛紛交頭接耳。
司馬靖跪地請戰道,
“陛下,決不能聽他的,他現在孤軍奮戰,無非就是挾持了幾個人而已,臣有把握將賊人製住,請陛下給臣時間。”
崔奕眯著眼站在窗下,盯著對麵的翊坤宮,薄唇抿緊,臉色已經寒到了極致。
楊寧倒是清楚崔奕與程嬌兒的關係,瞥了眼他的神情,躬身道,
“陛下,此事不可大意,牽扯到當朝皇太後並重臣女眷,還是小心為上。”
“怎麼小心為上?”司馬靖眼神鋒利,逼問楊寧。
楊寧見他咄咄逼人,不由拂袖而起,怒容相對,
“司馬將軍,此事是你失職,卻準備棄大臣女眷於不顧,敢問程將軍來了,你準備如何交待?”
司馬靖臉皮抽,“我自會想辦法救人。”
崔奕在這個時候,神色冰冷看向窗外道,
“司馬靖,本相給你刻鐘,若是救不出人來,本相接手此事。”
司馬靖臉色寒,氣得額間青筋直跳。
他是羽林衛大將軍,執掌禁城防務,無論出事否都給他是來主持大局,
“崔相,你是準備插手宮闈之事?”
十來位大臣聞言,個個麵色驚異。
外臣不乾涉內闈之事,這是鐵律。
崔奕在外朝本已手遮天,若還想插手宮闈禁軍,這就是普通大臣都不能忍受。
場麵頓時有幾分劍拔弩張。
崔奕緩緩轉身,目光冷漠落在司馬靖身上。
“宮闈之事,自由陛下做主,本相切聽憑陛下調度,隻是你身為羽林衛大將軍,失職至此,還有臉質問本相?本相身為內閣首輔,有權力過問陛下之安危,如若你處置不好,本相自會救出人質,擒拿賊人。”
司馬靖看向皇帝,他向隻聽從皇帝命令。
皇帝悠悠歎了口氣,“你先去救人。”
“遵命!”
司馬靖知道,旦今天這事處置不好,他麵臨的不僅是剝奪職位,還可能問罪。
他大步朝外走去。
此時的翊坤宮內,倒是沒外麵想象那麼劍拔弩張。
程嬌兒與江燕被左右捆在殿內的柱子上,楊太後就坐在了程嬌兒身旁,慈恩躲在二人身後,刀指著程嬌兒,手擰著楊太後。
賀太妃慢條斯理坐在高椅上,看向對麵的楊太後及慈恩。
“行了,太後娘娘,你也彆裝了,本宮知道你與慈恩乃是舊識,本宮奉勸你,莫要聽他擺布,否則彆說陛下,就是崔相和程雲也不會放過你,崔相的性格你當了解,你迷途知返,或許還有線生機。”
楊太後神色無波,依舊保持著她皇太後的威嚴,
“賀太妃,你誤會了,本宮貴為皇太後,是慈恩挾持本宮,下旨讓兩名臣女入宮,本宮也是受害者,賀太妃有這個功夫閒扯,還不如讓人來救本宮及程家兩位姑娘。”
賀太妃見楊太後冥頑不顧,就知道肯定是慈恩拿住了她的把柄,
賀太妃深吸了口氣,暗暗與崔氏交換了個眼神,兩個人都有些無可奈何。
司馬靖到了門口,在殿外喊話。
“慈恩,放開太後娘娘,本將饒你命。”
慈恩冷笑聲,大聲回道,
“去你的鬼話,你說的話不算數,司馬靖,你給老子滾,讓崔奕過來,老子不搭理你!”
司馬靖氣得跳腳。
裡麵的程嬌兒聽到這句話,身子忽的震。
慈恩是衝著崔奕來的?也就是說,他今天的目的實則是為了抓自己,而不是為了江燕?
她腦子頓時飛快運轉。
彆看她平日嬌嬌弱弱的,關鍵時刻卻沉得住氣。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辦法與崔氏和賀太妃配合,給自己掙得線生機。
她不能給崔奕拖後腿。
程嬌兒開始絞儘腦汁想法子,突然間她靈機動,想到了個法子,隻是她先得把江燕給弄走,於是她裝作極為虛弱的樣子,扭頭看向慈恩,拚命使著眼色。
慈恩見她有話要說,朝個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內侍上前鬆了程嬌兒的嘴,
程嬌兒立馬喘著氣道,
“慈恩大師,我跟你走,你放我表妹離開好不好,如若不然,我便是死,也不會叫你如願的!”
慈恩沉下了臉。
待會他得坐馬車出宮,手裡控製三個女人反倒麻煩,那個江燕本沒什麼用,於是他就點了點頭,
“你真的願意跟我走?”
“是的!”程嬌兒認真點頭,“隻要你不傷害我,我願意送你出城。”
“倒是個識時務的。”
慈恩哼笑了聲,再見她副天真懵懂的樣子,就知道是個沒城府的,也就沒在意。
慈恩看向楊太後個內侍,
“把江燕放出去,告訴崔奕,刻鐘後,馬車不準備好,讓他給程嬌兒收屍!”
“是!”
江燕聽自個兒能出去了,驚喜得不得了,她邊任由內侍給她鬆綁,邊焦急看向程嬌兒,哭著道,
“表姐,表姐,你不要有事啊,表姐啊,嗚嗚嗚!”
程嬌兒朝她安撫笑,“燕兒,你出去後,告訴侯爺,說我無礙,叫他彆擔心,彆亂了分寸。”
趁著彆人不注意,她動了動腳,鬆開了腳邊的繩子。
崔氏將她的動作收在眼底。
江燕胡亂點著頭,人就被內侍給擰了出去。
到了大殿之外,她還驚魂未定,渾身被汗水給濕透,她腦子裡昏昏沉沉,隻看到許多侍衛圍住了翊坤宮。
天空陰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雨瓢潑不止。
她四處張望,看到遠處敞廳下,有道明黃的身影立在門口。
“陛下,陛下!”
江燕腦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想不到,她隻知道自己是鳳命,自己是皇帝的人。
她腳開始不聽使喚,飛快朝那邊奔了過去。
為了不讓自己失儀,愣是搶過廊下侍女的油紙傘,朝著皇帝奔去。
她跑啊跑啊,直到那道明黃身影越來越近,她抬著那雙風流無雙的桃花眼,我見猶憐望著皇帝,梨花帶雨哭著,
“陛下,救救我姐姐吧,我姐姐還在裡麵!”
隨後她那張俏白的小臉嚇到驚慌失措,抱住皇帝的腿直接暈了過去。
皇帝:“........”
崔奕看向撲倒在皇帝腳下的江燕,神色很是複雜。
皇帝也是微微愣住,隨後道,“把她帶下去!”
內侍連忙上前將江燕給攙扶入了天羽宮內。
司馬靖此時也神色沉沉跪在了廊下,
“陛下,臣懇求用弓箭手,箭射死慈恩,人質便可解救。”
他已經將弓箭手布好,隻待皇帝下令。
崔奕聞言麵色寒,正要開口說話,不料眾人身後傳來道凜冽的聲音。
“陛下,不可使用弓箭手!”
崔奕扭頭,正見程雲大步走來。
程雲渾身濕漉漉的,顯然是剛從南軍趕回。
皇帝看到他,麵露愧色,
“程將軍,是朕之過,害你妹妹受難。”
程雲跪下行禮,瞥了眼司馬靖,回道,
“是羽林衛失職,與陛下無關。”
皇帝苦笑。
“陛下,臣不建議使用弓箭手,萬慈恩拿臣妹妹擋箭怎麼辦,此外楊太後是否與慈恩是夥,還不曾知曉。”
他話音落,就是皇帝和幾位大臣臉色都變了。
這話可謂是大逆不道。
但說的又是事實,畢竟當年慈恩與楊太後可是很有交情。
旦弓箭手殺了慈恩,楊太後難保不會趁機繼續挾持程嬌兒,對付慈恩可打可殺,對付當朝太後,可就麻煩多了,畢竟皇帝不能弑母,程嬌兒隻會更受煎熬。
司馬靖聽了這話,也是氣息凝。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怎麼辦?”
崔奕在旁冷覷了他眼,對皇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