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十年八月, 皇帝駕崩於仁壽宮,享年二十歲。
帝英年早逝,群臣痛哭不止。
臨終帝宣崔奕覲見, 崔奕托病不朝, 師徒二人自洪王徐淮之亂後,始終不曾再見,帝含恨而終。
諸葛均帶著皇帝遺詔來書房找崔奕時,崔奕捏著那個瓷瓶, 默然許久。
次日, 崔奕著一品官服上朝,輔太子黎仁薈登基為帝, 尊江燕為皇太後。
三個月後, 靈康公主悲慟過度,薨逝於梨花殿。
程雲聽到消息的時候,差點從馬上跌了下來,
“你說什麼?”他掉下馬後, 一把揪住了劉蔚的領口,
劉蔚嘴皮直抽道,
“就是賜婚給您的靈康公主, 她死了!”
程雲心咯噔了一下,心情頓時五味陳雜。
自從徐淮之變後, 他確實一直在琢磨著該如何把這門婚事退掉,卻沒想到靈康公主就這麼死了。
在宮變之前, 靈康公主每月都要派人給他送衣物來,都是她親自給他繡的香囊衣裳腰封汗巾等等,他也頭一回體會到了被人掛記的滋味。
可自從宮變過後,靈康公主再也沒尋過他, 也不曾帶任何消息出來,卻沒想到,她就這麼去了。
劉蔚看著程雲呆滯般的臉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把一個包裹遞給他,
“這是殿下臨終托人帶給您的。”
程雲抱著那個包裹,失魂落魄回到了程府,程雲大伯已調入京城入職,程夫人單獨買下一座宅子,一家人全部搬了過去。
如今這宅子隻剩他一人。
牆角的銅燈將整個書房照得透亮,他獨自一人坐在桌案,偉岸的身影透著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將那包裹放在桌案上,緩緩打開,裡麵是春夏秋冬四季的各色衣裳,總共有二十來件,一如當初程嬌兒出嫁留給他的那般。
一瞬間,一股熱浪席卷他全身,淚意湧上眼眶,程雲咬著牙望著那些熟悉的針腳,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沒了呢。
後知後覺的愧疚彌漫心頭。
帝崩,民間三年不能嫁娶,不能娛樂。
若是有些百姓或世家正值婚嫁,未免誤了年紀,便可先成婚,待國喪之後再行圓房。
崔朔便是在這等情況下,娶了兩姨表妹王岫為妻,這期間程嬌兒也給崔家幾位適齡的姑娘定下婚事,非富即貴,諸如崔玉蘭嫁的也是侯爵府邸,個個對程嬌兒感恩戴德。
要說苦,唯獨就苦了三房的兩位小少爺。
無論是崔瑾瑜或崔蘊之,二人都不曾熱熱鬨鬨辦過滿月酒和生辰宴。
家喪國喪兩重壓在兩兄弟頭上,至今兩兄弟也鮮少在人前露麵。
三年後,國喪期滿。九月十九日,秋高氣爽,萬裡無雲。
正值七少爺崔蘊之四歲生辰。
清晨,程嬌兒便早早把兩個兒子給拾掇起床,小七個子修長,眉目雋秀,一張不大不小的臉龐積聚了她與崔奕所有優點,集天地之靈華,小小年紀就已十分奪目。
他兩歲多的時候,偶爾還能被人逗得笑一笑,如今到了四歲,一張麵容完美如雕刻,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活脫脫一個小崔奕。
用瑾瑜的話來說,弟弟就是個麵癱。
程嬌兒因此批評了瑾瑜很多次,叫他彆這麼欺負弟弟,瑾瑜卻是不管,跟唱歌似的,你不要他說,他還非嚷的所有人都知道,程嬌兒氣得不行。
小七幾乎不大搭理他。
哥哥每次欺負他,最後的結果都是被爹爹揍一頓。
程嬌兒今日給小七穿了一件寶藍色的長袍,繡的是如意蓮花紋,紋線用的一些金線,襯得小家夥一張臉越發光華如玉。
小七站在銅鏡邊上,身高比程嬌兒腰身還要高半個頭,在同齡孩子算是高的。
程嬌兒親自用紫檀木梳幫他把頭發束起,正要用一個青白小玉給他箍著,卻聽見一旁歪在圈椅上看書的崔奕開口道,
“用絲帶吧,小孩子家的,彆弄得那麼花裡胡哨。”
程嬌兒朝他嗔了幾眼,心想著這青白玉已經很低調了,不過崔奕既然開口了,程嬌兒也就聽他的,換了一條寶藍色的絲帶幫著他係好。
“小七,你瞧瞧,可漂亮啦!”程嬌兒彎著腰掰著他小身板,讓他瞧銅鏡裡的自己。
小七俊臉通紅,微微垂下眸,低聲道,
“娘,兒子是男兒,哪裡用得著漂亮不漂亮的?”
程嬌兒聞言一愣,看向圈椅上的崔奕。
崔奕將手裡的書放了下來,和顏悅色打趣兒子道,
“小七,你這話就錯了,若是今後你想入朝為官,這為官是從身言書判四樣來考核,這‘身’一項放在第一位,看的便是你的氣度相貌,若是你長得難看了,朝廷可能不要你。”
小七聽到這裡,一臉糾結地望著崔奕,眸眼沉靜清澈,俊眉蹙起,顯然很是為難。
可沒把程嬌兒和崔奕逗得哈哈大笑。
剛剛跟著霍江打完拳回來,滿頭是汗的瑾瑜聽到笑聲,一陣旋風似的刮了進來,
“笑什麼,笑什麼!”
掀開珠簾,進來的是一個更壯實的少年,他穿著一身褐色短打衣裳,懷裡揣著一個包袱,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滑落,他抬袖一把擦掉,滿臉憨直望著程嬌兒,笑起來見牙不見眼,
“娘,你把小七打扮得這麼好看,是要去見姑娘嗎?”
崔奕聽了這話,眉頭立即沉了下來,
這小家夥越大,越滿嘴胡話,不知道打哪學的,一點他的品格都沒有。
“你胡說什麼呢,今個兒是你弟弟的生辰,”目光落在他腋下夾著的包裹,仿佛飄著某種香味,“你懷裡抱得是什麼?”
瑾瑜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忙把包裹往後一揣,眨巴眨巴眼眸,
“沒什麼”支支吾吾的。
眼見崔奕要動怒,程嬌兒這回倒是先拉下了臉,
“什麼東西,還不快拿出來給你爹爹瞧!”
當年那次挨打,讓程嬌兒長了教訓,一定要跟崔奕統一立場來教訓孩子,否則孩子越慣越沒行。
瑾瑜雖然一如既往調皮,卻很少再闖禍,做起事來也略有章法。
瑾瑜見娘都開了口,隻能慢吞吞把那包裹打開,小心翼翼道,
“是是舅舅托人給我捎來的荷葉包雞”邊說小眼神邊瞄著崔奕,
崔奕臉上的火果然就消了不少。
程嬌兒聞言笑著道,“既然是舅舅送來的,便是正大光明的,怎麼就藏著掖著了,以後凡事要跟爹爹娘親主動稟報,明白了嗎?”
“兒子明白。”見崔奕神色緩和,他立即乖巧點頭,
隨後又拿著荷葉包雞往小七跟前戳了戳,笑嗬嗬道,
“香嗎?要不要一起吃?”
小七嫌棄地彆開眼。
烏漆嘛黑的東西,看著就倒胃口。
程嬌兒瞅著兩個兒子不對付,也是無奈歎氣。
兩個小家夥的性子可謂天差地彆。
剛出生時,瑾瑜像極了崔奕,現在卻是越長越像她了。
小七呢,最先是像了她,如今跟崔奕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人人見了他都要讚一句,“有乃父之風”。
程嬌兒不希望小七年紀這麼小,就老氣沉沉的,愣是拉著兩個兒子在窗下的小幾前坐了下來,
將那荷葉包雞掰下一支雞腿遞給小七,
“小七,你嘗一嘗,若是不喜歡就不吃嘛,娘也覺得好好吃的哦。”
瑾瑜適時遞了另一隻雞腿給程嬌兒,還很得意朝小七癟了癟嘴。
程嬌兒望著他滿臉憐愛,“你自個兒吃,娘吃彆的。”
瑾瑜什麼好東西都是想著娘的,結果娘倆兒推搡起來。
這邊小七坐在酸枝紅木小凳上,默默扯一塊肉放嘴裡嚼了一下,將那隻雞腿遞給程嬌兒,平靜道,
“娘,我是真的不喜歡吃。”
程嬌兒這下無可奈何了,又深深看了一眼小兒子,摸了摸他的腦袋。
雖然沒能生個女兒很遺憾,但是兩個小崽子對她都是頂好的,今後肯定也是個孝順的。
一家四口用完早膳,齊齊出了清暉園。
今日是崔府五年來第一次大辦宴席,雖然事事都有下人操勞,可總該去露個麵的。
崔奕牽著兩個兒子到了外院,瑾瑜早就野馬脫韁跑的一溜煙不見人影,小七從容安靜步入崔奕書房看書。
自從學會認字後,小七每日雷打不動去崔奕書房學習,即便今日是他生辰,他也絲毫不落下。
崔奕對小兒子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後院這邊,長房和二房幾個媳婦和未嫁的姑娘都在幫襯著程嬌兒,各人負責一項事務,井井有條的。
這三年來,程嬌兒雙手不沾陽春水,後宅事務一概不入她的耳,新帝登基後,崔奕依舊很少去朝堂,非大事他不出門,幾乎都是陪著程嬌兒,一心要把她身子給養好。
程嬌兒恢複得很好,那個傷口幾乎看不見痕跡,隻陰天下雨會偶感隱痛,其他時候便沒事。
崔奕在朝堂已然是泰山般的地位,人人都仰崔奕鼻息,再加之程雲在軍中是一手遮天。
程嬌兒便是人人都恨不得跪下來膜拜的主兒。
大少夫人柳氏和二少夫人舒氏見她來了議事廳,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攙扶著,
“嬸嬸就彆來忙活了,上前頭坐著去,馬上客人入府,該要來拜見您的。”
舒氏自從上次犯了錯,被崔奕訓了後,性子收斂了不少,“這花廳的客人就交給我,大嫂陪著嬸嬸去前頭正廳,客人多,得大嫂去操持著。”
柳氏很滿意舒氏這麼說,便和和氣氣問程嬌兒,
“嬸嬸,咱們就上前頭去。”
“行。”
程嬌兒今日穿著一件銀紅色的牡丹團花紋褙子,頭上是一套點翠的掐絲鑲嵌寶石頭麵,左手帶著一支通體翠綠十分罕見的翡翠鐲子,右手是一個八寶鏤空福紋金鐲,其他妝飾件件價值不菲,通身的氣派光彩照人。
四少夫人王岫望著一堆丫頭婆子簇擁著她遠去,眼底隱隱閃過幾分落寞和心酸。
崔朔在前不久正式升任大理寺少卿,成為崔家子弟官職最高的人。
她本該也是高興的,可她怎麼高興不起來。
她已經過門兩年多,雖說那國喪壓著,不能圓房,可這話也就是聽聽而已,私下怎麼著,也不會有人管。
崔朔到現在還沒碰她。
王岫心裡憋屈得慌,腦海裡總是想起四年前的這一日,崔朔抱著程嬌兒滿臉擔憂和深情的樣子。
這些年她也暗暗打聽著,確定自己丈夫心裡的女人是這位三嬸程嬌兒。
可能怎麼樣呢,打碎牙齒往肚裡吞。
她轉身去了廚房,今日廚房的事都歸她管,不能出了差錯。
不多時,崔府人滿為患,賀客如雲,程嬌兒端坐後院正廳主位,氣定神閒與來訪的夫人們交談,三年過去,她氣度越發從容雍貴,就是蕭老夫人到了她跟前,都不敢擺長輩架子。
誰都知道崔奕與程雲護她護得厲害,前年程嬌兒去郊外拜佛,前內閣首輔張俊的長媳,張家大夫人帶著女兒衝撞了程嬌兒。
崔奕轉背尋了個由頭,將張俊的長子給罷黜,狠狠教訓了一番。
滿朝震驚,張俊也算崔奕半個老師,崔奕狠起來是太不要命了。
那一陣子人人自危,都在揣測崔奕是不是要成為第二個徐淮。
一日崔奕外出被禮部尚書家的兒子給撞了下馬車,大家都替禮部尚書捏一把汗,禮部尚書更是親自擰著兒子上門賠罪,不料崔奕隻是笑一笑就揭過。
漸漸的,幾樁事後,大家也就明了,崔奕並沒有恃權傲物,一如既往禮賢下士。
可唯獨程嬌兒那裡不成,誰都不能怠慢了他夫人。
這麼一來,是沒半個人敢在程嬌兒麵前嚼舌根,都恨不得把她捧成九天仙女。
程嬌兒是極為不好意思的,她不是仗勢欺人的主,官宦夫人跟她相處多了,都打心眼裡喜歡她。
後院這邊是其樂融融。
德全將今日客人送禮的冊子遞到崔奕跟前,崔奕瞅著那厚厚一疊便皺起了眉頭,
“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了,怎麼不知道我的脾氣?小七是稚兒,今日辦宴也不過是補他的滿月宴周歲宴而已,他一個晚輩哪裡能收彆人的禮。”
現在滿朝文武四海官商都擠破腦袋給他送禮。
“全部退回去。”最後他低喝了一句。
德全冷汗涔涔捧著冊子出去了。
他一走,一旁的霍江撓了撓後腦勺道,
“您也彆怪管家,他老人家一把年紀了,事兒那麼多,您事先又沒吩咐,他如何知道不能收禮?這麼大的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崔奕歎著氣,自從諸葛均入朝後,家裡的事就沒人管了,也不能說沒人管,是沒有人能像諸葛均那般懂外務,德全是內務管家,外務還是缺了些眼界。
崔奕想起了被他發配川蜀的陳俊,按了按眉心,決斷道,
“調陳俊回京。”
霍江神色大喜,連忙應聲,就在他轉頭要出門的時候,迎麵撞上諸葛均。
而諸葛均身後正跟著一個穿著黑白相間廣袖寬衫的男子,不是陳俊又是誰?
諸葛均見霍江一臉驚喜,笑著問道,
“國公爺呢。”
“在裡麵呢。”霍江與陳俊深深對望,竟是有幾分動容。
都是跟著崔奕出生入死的人,情分不同尋常。
當初陳俊為了幫崔奕破局,自毀前途,令霍江很是敬佩。
諸葛均拉著陳俊,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高興,“快來呀。”
陳俊卻是局促著,大有少小離家老大回的忐忑。
霍江卻是一把將他往裡麵推。
諸葛均先一步繞過博古架到了書房,往身後指了指,
“國公爺,你瞧誰來了?”
崔奕坐在案後抬眸,一眼看到陳俊目光艱澀又十分忐忑望著自己。
他扶著案,緩緩起身,動容地上下掃視陳俊,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陳俊眼眶一酸,跪了下來,“下官拜見國公爺。”
“快快請起!”崔奕繞過長案,親自將陳俊給扶了起來,
“回來的好,我正需要你呢。”
陳俊聞言頓時大哭不止。
崔奕也很是感慨,沒想到他一想起陳俊,陳俊就出現了。
可見是真的很有緣分。
陳俊的才華不在諸葛均之下,隻是比諸葛均少了些豁達的氣度,這些年的曆練,想必陳俊可以青出於藍。
諸葛均在一旁笑著道,
“你這一走啊,國公爺缺了一隻臂膀,回來就好了。”
“不過你也彆哭了,今日小少爺生辰,你哭著像什麼話!”
陳俊慌忙擦乾眼淚,紅著眼眶,神色激動四下張望,最後瞅著諸葛均,
“小主子呢,我還沒見過呢!”
恰在這時,一道寶藍色的身影,長身玉立從書架後緩步走出,一雙透亮的眼眸怔怔望著陳俊。
崔奕含笑朝他招手,
“來,蘊之,麵前這位陳先生,可是當年嵩山書院的魁首,你來拜師。”
陳俊一聽拜師兩個字,頓時心驚肉跳,
“不可,國公爺,在下如何當得起”
“我說你當得起,就當得起!”崔奕把他往椅子上一按,示意小七拜師。
小七二話不說上前,恭恭敬敬跪下,
“學生見過老師。”
他還不曾跪下,就被陳俊含淚給扶起,
“這如何使得?”
諸葛均在一旁哈哈大笑,“你可是麵子大呀,這一回來,國公爺給了你這樣的待遇。”
陳俊喜不自禁,望著小七笑得合不攏嘴,他自然是希望輔佐兩位小主子的。
陳俊回來,崔奕心裡一顆石頭重重落下,終於可以將另外一個燙手山芋給丟走了。
他在一旁背著手覷著諸葛均道,
“你好意思說,當初瑾瑜沒給你拜師嗎?結果你把他帶成什麼樣了?”
諸葛均聞言老臉通紅,“這不能賴我,我自問還能教好瑾瑜,可每次都是程大都督壞了我的好事,我正要督促瑾瑜背書,他偏偏半路下朝回來,把人給撈走,書沒讀幾本,結果學了十八般武藝”
他話還沒說完,外頭傳來一道朗笑,
“是誰在背後編排本督?”
諸葛均嗖的一下噤了聲。
程雲扛著瑾瑜入了書房,目光在陳俊身上落了落,隨後很不客氣朝諸葛均開炮,
“我說諸葛尚書,本督哪兒得罪了你?前幾日有人給你塞小妾,還是本督幫你擋了,你還恩將仇報?你自己寵溺瑾瑜,卻讓我背鍋,不講道理吧?”
諸葛均誰都不怕,就怕了程雲,當著崔奕,他也不能認輸,指著瑾瑜手裡一隻翠鳥道,“瞧瞧,大都督一來,就給他帶這玩意兒,小世子快六歲了,不能再不務正業”
“什麼叫不務正業?這事本督每日都做,你的意思是本督每日不務正業”
兩人在朝堂上便是日日都要吵,回來還是吵。
眼見兩個人吵得不可開支,崔奕不耐煩敲了敲桌案,
“霍江,把他們兩個人給我趕出去!”
“喂喂喂,崔奕你能耐啊,你趕大舅子走?”程雲指著他的鼻子罵。
諸葛均倒是麻溜閃出了門。
待滿朝文武入府赴宴,看到的就是當今大理寺少卿崔朔在門口迎賓。
入了院,當朝吏部尚書諸葛均在款待賓客。
等到坐在正廳上,更是發現,那個令闔京上下聞風喪膽的程大都督,坐在院子正中帶著兩個外甥玩鳥。
至於正主崔奕,倒是不見人影。
如今沒什麼人值得他親自迎出門。
直到德全急吼吼跑了進來,
“主子,陛下來了!”
崔奕這才詫異起身,帶著人忙迎了出來,當場文武大臣齊齊行禮。
不想那小皇帝比他更快閃身入府,環視一周,清脆喝道,
“瑾瑜,你在哪兒,給朕出來,你說要帶朕看鳥兒的呢!”
崔瑾瑜聽了這話,嚇了一大跳。
這皇帝表哥怎麼這麼笨,這種事能當著滿朝文武說,尤其還當著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