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琥珀看似對秦月明恭恭敬敬,有問必答,但並沒有透露多少有用的消息。
秦月明想要問到更多的情報,蔡琥珀卻咬死話頭,一心要將秦月明帶去東南,繼承陳花饒留下的“大業”,兩人互不相讓,一時僵持了下來。
院中樹影無風自搖,婆娑作響,蔡琥珀眼神一利,立即起身站到秦月明身側,厲聲喝道:“什麼人?出來!”
四周寂靜了一瞬,隨後一片窸窣聲中,三道人影從樹上、牆上躍下,其中一人的光頭在燭光下分外顯眼。
秦月明輕輕歎了一口氣,喚道:“季夏、清武大師、師莊主。”
三位清風社領頭之人的麵上俱是驚疑不定,同時又有幾分各不相同的情緒,季夏與秦月明交情頗深,神情中難免帶出兩分擔憂糾結;
清武與長樂城孽緣深重,麵對這位曾經的長樂城少城主,眉宇間難掩冷厲恨色;
師山倒是與秦月明淵源不深,作為一方正道魁首,他已警惕地拔出了劍。
“秦月明,你,真的是陳花饒的女兒?”季夏仍想作最後的掙紮。
方才秦、蔡兩人的對話,真要辯解起來,也可以說是秦月明為套話假冒身份,與蔡琥珀虛與委蛇……
雖然二人對話中諸多隱秘非外人能知,雖然……
秦月明開口,擊碎了她的自欺欺人:“我是。”
一旁的蔡琥珀眼中掠過一抹暗光,卻聽秦月明淡聲道,“但陳花饒是陳花饒,我是我。”
在場幾人聽到此話俱是一呆,麵露錯愕。
自古以來,忠孝便是人倫大德,無論父母尊長為人如何,子女晚輩都有儘孝儘忠的責任,大義滅親者終究隻是少數。
前朝就有一位江湖名俠遭魔教出身的父母脅迫,臥底正道,害死了好幾位武林前輩,為魔教掃清障礙,若非後來事情敗露,此人還可能成為當時的武林盟主,假借對抗魔教之名,行戕害正道之實。
前車之鑒在此,季夏三人才會對曝光身世的秦月明如臨大敵。
但秦月明與陳花饒切割關係的一句話,又讓季夏眉眼一亮。
不待她說話,蔡琥珀先激動地嚷嚷起來:“少城主,娘娘是您的親生母親,你豈能如此不敬,直呼其名!”
秦月明看也未看他一眼,對季夏三人繼續道:“我身負陳花饒的血脈,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等知情|人來威脅我,還不如我自己坦白。”
“從八歲起,我與長樂城便再無瓜葛。”秦月明神色坦然,“我知道,我的存在於曾受長樂城迫害之人來說便是一種傷害,他們若想報複,我不介意,但我不會束手待斃。”
季夏小聲嘀咕:“那這誰能報複成功?”
遂與師焱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清武。
清武不知如何自我開解了一番,麵上冷色已消,恢複鎮定,道:“阿彌陀佛,貧僧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施主。”
秦月明抿了抿唇,道:“請。”
“施主在長樂城中,可曾作惡?”
“不曾。”
“施主對長樂城餘孽動向是否知情?”
“不知。”
“無憂門之事可有施主插手?”
“《山鬼歌》算麼?”
清武默然片刻,垂眸再次誦了一句佛號,道:“冤有頭債有主。”
秦月明無言地欠了欠身。
“道理誰都懂,但並非每個人都如無塵禪師這般心胸寬廣,豁達通透。”季夏有些憂鬱,對秦月明道,“事關重大,我們不可能跟其他人隱瞞你的身世,明日就是武林大會……總之,你……做好準備罷。”
“方才你們所說的‘大業’是什麼?”兩位同伴表態完畢,師焱開口問道,眉頭緊皺。
另兩人完全被秦月明的身世吸引了注意,聽到師焱的問題後才想起此事,神情都是一肅。
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廟堂,能稱得上“大業”的都牽連甚廣,一個不小心,便成浩劫。
尤其這個“大業”還繼承自陳花饒的遺誌,由長樂城餘孽籌備多年,讓人一聽便覺不祥。
“少城主!”幾人你來我往,蔡琥珀根本插不上話,此時見秦月明神情微動,再也站不住了,咬緊牙關,語氣急促道,“知道太多,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好事。”
秦月明眼尾一垂,正欲開口,猛地眉頭一皺,看向院外。
“少、城、主?”一道人影落下,一字一頓重複蔡琥珀的稱呼,語氣陰森,周身內力暴動,震得鐵鏈嘩啦作響——
是裴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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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戲開場,最重要的觀眾怎麼不在怎麼行?”
飛耳閣總閣,一間抱廈內,一位同常鳳歌麵容有幾分相似的婦人在棋盤上輕輕落下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