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咳咳!”趙青山脊背狠狠撞到崖壁突出的大石上,心肺一痛,幾欲嘔血。
秋毫山莊下的火藥不知來自何處,爆炸起來威力不凡,三人輪番消解衝擊,本就消耗了大半內力,他方才為救秦月明,情急之下更是內力透支,若不是長年習武,體格強健,此時隻怕已筋骨斷裂了。
他飛快伸手,無奈劇痛之下,動作遲滯了半分,未能及時抓住那石頭。
不過有賴這一撞,減緩了趙青山下落的勢頭,讓秦月明趕了上來。
她勾住被趙青山舉起的思君弓一側弓臂,稍一使勁,同時一個翻身,便將人拉到自己上方。
“你!”趙青山見她追來,本就吃了一驚,此時更是驚怒,卻不敢掙紮——
他們正在急速下墜,一個不好失去平衡,兩個人都落不著什麼好。
“嘭!”
深澗底部,泥土堆成的綿軟山丘上陷進去一個深坑。
“嘶!”
秦月明從經脈中榨出最後幾分內力護住兩人身體,再加上泥土的緩衝,兩人俱未受什麼重傷,隻是秦月明手臂原本的傷口裡嵌進去了些碎石。
趙青山暈眩了一會兒,緩過神來,忍著臟腑間的悶痛推開四周泥土,抹了把臉,將秦月明扶起來:“你怎麼樣?”
“小傷,沒……事。”秦月明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有意無意將傷上加傷的手臂往身後藏了藏,抬眼之時不由恍惚了一瞬。
經過幾遭折騰,趙青山臉上的易容本就受損嚴重,剛才那一抹徹底將麵具揉了下來,露出他原本那張臉。
沈有思與趙雲鄉都是容貌不俗之輩,沈潛的長相取兩人之長,臉部輪廓分明,濃眉如劍,斜飛入鬢,一雙上挑的丹鳳眼漆黑深邃,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緊抿成線,泄露了主人此時焦躁難言的心緒。
……明明上次見這張臉不過一月之前,如今看到卻有恍若隔世之感。
也許是因為當時那雙眼中情緒太過複雜陰翳,如今同樣一雙眼……
“秦月明?”此情此景,秦月明竟發起呆來,趙青山有些無奈。
“……我好像踩到七星高了。”秦月明回過神,目光一閃,從被泥土淹沒的腳下摸出一柄長刀。
之前趙青山為使用思君弓,將七星高插到地上,其後地麵塌陷,七星高也隨之落了下來。
“果然是寶刀,從如此高的地方摔落竟不見絲毫損傷。”秦月明順手拔刀查看,雪亮的刀身上映出兩人灰頭土臉的模樣。
“鐵刀自然比我們肉|體凡胎堅固。”趙青山輕彈刀刃,隻聽一聲清越細響。
頭上仍在絮絮掉落泥石,不知何時會有大石碎牆砸下來,兩個內力用儘、精疲力竭的武林高手相互扶攜著,翻出土堆,遠離這片危險之地。
幽深穀底長年不見日光,植物稀少,亂石嶙峋,一條細窄的小溪蜿蜒淌過。
兩人循著溪流來的方向走了大概半盞茶時間,確認安全後才鬆懈下來,找了個平坦的地方歇下,甚至顧不上打理儀容,便盤坐閉目調息起來。
趙青山心頭不安穩,隱約覺得忘了什麼事,稍稍壓下傷勢便睜開了眼,略一定睛,頓時目光一凝——
在他幾步開外,秦月明正支起左腿,將傷臂擱在膝蓋上,撕開粘黏的布料,徒手摳挖其中的碎石顆粒,一汩汩新鮮的血液滲出,緩緩滴落。
地牢之中,秦月明借七星高自傷時並未留手,足足在左臂上劃出了一條近五寸長、半寸深的傷口,再經墜|落時那一砸,半條手臂都是血肉模糊的。
“彆動。”趙青山沉著臉,動作輕柔地托起秦月明的左臂,從腰帶中摸出一支長鉗,皺著眉頭將傷口中的泥石細細挑出。
他神情實在難看,秦月明莫名心虛氣短,低眉垂眼不敢說話。
趙青山清理完傷口,有心責她幾句,看到她如此表現,便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秦月明五官精致穠麗,容光懾人,本應是十分具有攻擊性的長相,但她生就了一雙靈動的杏眼,眼角圓鈍,眼尾下垂時,便使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可憐無害的氣質。
二十多年前,沈潛與秦月明還兩相生厭、爭鬥不休時,深受這雙眼荼毒,明明兩個人都有錯,但隻要秦月明眼尾不經意一垂,沈潛就會不自覺反省是不是自己太過分。
後來兩人關係改善,沈潛更逃不過這雙眼睛的影響,但凡秦月明眉眼略微一低,他就容易心跳失常。
此去經年,他這毛病依舊不見好轉。
穀底的石頭上攀附著種類各不相同的青苔地衣,趙青山分辨過後,刮下幾種,簡單處理後敷到秦月明的傷口上。
藥料似乎有止痛的效果,秦月明感受著手臂上的痛感漸漸消退,覷了覷趙青山的臉色,小聲道:“我這隻是外傷,問題不大,你傷勢如何?”
“死不了。”趙青山冷聲道,一邊給她敷上最後一點藥料。
秦月明聽到他說“死”字,眉心一蹙,斜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