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其中的感情再走出來,是很花費時間的。
好在謝韶筠是沒有希望的人,相比於助理被遺棄的痛苦,同樣的遭遇下,她平靜很多。
隔壁桌,助理眼底充斥著紅血絲,他用儘了關係想呆在海米,因為待遇實在是整個南城科技公司頂尖水平。
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助理開始頻繁數落池漪作為老板的種種缺點,他告訴同伴,那是個怎樣冷血無情的工作機器,動輒整夜通宵工作,對待下屬更是零容忍嚴苛管理製度。
“窒息!她很優秀我承認,但她的為人處世方式……我並不能認同。”
“不會吧,還以為你有池家遠方表弟這層關係,她多少會照顧你幾分。”旁邊人說。
“提什麼原房表親,她眼底連她父親都沒有,還能照顧我們?”
小賈嗤笑一聲:“你不能把她當成正常的女人看待,不,確切說,她已經不能被稱之為正常社交境遇裡圓融的人類,因為正常人講情麵,留餘地,她不,她對自己伴侶尚且表現出上下級關係,你指望她能為一個遠方表親破例,可彆寒磣我。”
助理大著舌頭衝自己的同伴訴苦。
達美湊近了謝韶筠,曖昧的衝她眨眼睛。
試探問: “我過去讓他閉嘴?”
謝韶筠掀了掀眼皮,伸手攔了一下:“帶情緒喝醉酒講的話,不好聽,池漪聽不見便沒什麼。隻是有句話他說錯了,池漪哪一點都是女人,她脾氣沒有不好,也很耐心,即使發脾氣時語調裡有種慢條斯理條理清醒的溫柔,唯一點講話不好聽。”
達美再次擠出受不了的表情,罵她:“情人眼裡出西施。”
謝韶筠好幾次都想糾正達美,自己十分客觀在評價池漪。
如果沒有跟池漪走到分手地步,以謝韶筠的性格,根本不會允許那位助理再編排池漪多餘一個字,正是因為兩人已經沒有關係了,謝韶筠失去立場站出來,為池漪出頭了,她才說不用理會。
達美連這個都看不出來,謝韶筠不由擔心自己去世後,達美怎樣將黃昏工作室經營下去。
太沒有眼力見兒了,她歎氣。
達美笑了一會兒,勁兒過去了,似乎感覺沒什麼好笑的,便不笑了,
夜宵上桌,成排啤酒擺上, 1000ml豎瓶灌裝。
謝韶筠麵前隻有一隻很小的玻璃杯,倒了小小一口,起初她甚至沒喝。
達美喝掉好幾罐後,話變得密起來。
她告訴謝韶筠自己正處於備受煎熬期,她跟謝韶筠講秦初,談夢想,最後回歸到最痛苦內疚的上個月,因她的失誤致使簡晴流產事故。
謝韶筠於微黃光暈裡,撐開眼,與達美內疚的目光對上,最終沒忍住,對她說:“你想多了,也許自始至終並不是你的問題。”
謝韶筠很不喜歡舊事重提,或者沒有預判去評價一件事對錯,可達美紋身行為本身沒有錯誤,她在為簡晴紋身時問過對方有沒有懷孕,簡晴沒有回答而已。
很難說簡晴是否故意。
據謝韶筠的經驗,簡晴扼殺自己胚胎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謝韶筠對達美說,在謝家,凡涉及到簡晴的事情,最後受到責罵的永遠是我。
“我從小性格頑劣,可是沒有很壞,小時候謝光旗跟馮曉慶會查明真相再問一句是不是我乾的,現在不會,他們會無緣由認為犯錯誤的一定是我,想知道原因嗎?”
達美默默給謝韶筠倒滿酒,謝韶筠沒注意,便抿了一口。
簡晴這個人不壞,但她喜歡毀掉一切自己看不順眼的東西,叫人陷入永久痛苦中。
四年前,謝韶筠為參加紋身比賽,跟一個20歲的男生走得很近。
男生是謝韶筠紋身展上的模特。
那陣謝韶筠放學不再跟簡晴一起,中午吃飯也時常不在學校餐廳。
三個月後紋身展結束,謝韶筠發現簡晴跟那個男生戀愛了,她警告過簡晴,叫她不要玩弄彆人感情,男生的哥哥是道上混的。
簡晴沒有聽,她溫溫柔柔注視著謝韶筠:“他滋味好不好?我也想嘗嘗。”
後麵真就出事了,簡晴與男生戀愛一月後,將人隨意甩了,結果這個男生想不開自殺去世。
那一陣簡晴被下了通殺令,被圍堵的那一晚,是謝韶筠救的簡晴。
而隔天當昏迷的謝韶筠醒來,謝光旗破口大罵謝韶筠害簡晴腎臟破裂。
簡晴自始至終一句解釋也沒有,因為手術摘去一顆腎,她便以受害人的身份拒絕交流,也拒絕解釋。
於是所有人都以為是謝韶筠帶簡晴胡鬨,招惹到壞人。
後來為補償簡晴,謝光旗把家裡存款拿出來,供簡晴出國讀書了。
自始至終,謝韶筠都懷疑被圍毆的事情是簡晴設計好的。
為了擺脫社會哥的報複。
簡晴不壞,但她總是妄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又在犯下錯誤後,明哲保身,留下一堆爛攤子令彆人為她負重前行。
這頓夜宵吃到淩晨,達美喝醉了。
謝韶筠去接賬,達美用她不靈光的腦袋給自己叫了代駕,末了想到沒人送謝韶筠回家,於是從自己聯係人裡,找出從來沒有打過的手機號碼,摁開撥通鍵。
電話撥通後,幾乎是立即被接起來的。
“你好。”池漪說。
“池小姐,方便的話能過來接人嗎。”達美說:“小謝喝了點酒。”
電話裡安靜了兩秒,池漪放慢語氣問:“是謝韶筠叫你打電話給我的?”
達美:“小謝結賬去了。”
“哦。”池漪的語氣好像很失望。
過了片刻她才開口,輕聲問:“我跟她要離婚了,她沒有告訴過你?”
達美臉色變得很差,她把電話拿遠了一些,確認這個號碼是池漪的而非他人。
她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不來接她?”
又是五秒停頓,池漪聲音放的更低了,她來來回回重複剛才的話,好像提醒的是自己而非達美:“不方便,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達美張了張嘴,四肢百骸有一股涼意灌透,想要罵池漪兩句。
結果抬頭發現謝韶筠不知什麼時候坐回矮凳上,她並沒有喝醉,撐著尖尖的下巴盯著她。
達美欲蓋彌彰掐斷了這通電話。
“是池漪啊?”
達美沒吭聲。
謝韶筠也沒繼續問,轉過頭看綿綿細雨,隨後勾動唇瓣,對達美說:“有點冷了,能幫我叫輛滴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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