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銀就被迫看著它那張放大的臉,鼻尖上還有一層雀斑。
“外麵的世界,天不是紅的,海藍得像一塊玻璃。”李水銀喃喃道。
身後好熱鬨。
這些天,來咖啡廳裡的機器人都在談論甜心二代的事。甜心成了時髦的代名詞。
它們不知道放了多少遍甜心自毀的錄像。李水銀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淚流滿麵,抱著膝蓋嘔吐起來,嘔吐出一隻僵死的黃蝴蝶。
那隻黃蝴蝶雙翅完整無缺,觸角升響太陽,一副展翅欲飛的架勢。
一隻死蝴蝶。
007的頭枕在他腿上:“我沒去過城外。城外會有不錯的燃料麼?”
李水銀已經能熟練地分辨出甜心二代那段錄像的幾個階段。
飛起,裂開,落下。
這些機器嫌棄它炸得不夠漂亮,也沒甜心一代那麼鮮血淋漓。
它死掉了。
李水銀還要再等到三十次太陽升起,才能勉強湊夠出去的零件。紅216怕是不會放他走。
這是一個死結。他厭惡紅216,他又乾不掉紅216。
“我們去海上公墓吧。”李水銀說,“一個人類月了,也該給我放短假。”
“李水銀先生,現在是工作時間。”月球不滿,“你可是我們店裡的重要財產,工作時間外出時相當不負責任的行為。”
李水銀將自己搬上輪椅:“這個月的kpi達標了。”
007輕巧一躍,在李水銀的輪椅後倒立:“就是!你要是不讓李水銀今天休假,晚一些小紅女士來的時候我就告訴它!”
“去吧,誰叫我是個大度又人性化的老板。”月球不情願地給他們開門,“你們去吧,欠下的零件回來再扣。”
*
海邊是黃蝴蝶棲息的海邊。
黃蝴蝶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地來,落滿了那架鋼琴。李水銀坐上椅子,伸出纏著繃帶的手,卻不知道怎麼彈奏。
“李水銀,我悄悄給你一塊甜心二代的碎片。”007從腹部取出一塊小小的焦黑塑料,“我覺得……甜心二代對你好像挺特彆的。”
“它和你好像,它在自毀之前露出的就是你這樣的表情。”它驅趕著黃蝴蝶,“所有人都在聽它唱歌,但是它好像不開心。”
李水銀的臉頰被海風吹得生疼。
海風吻過他膝蓋上的醜陋傷疤,還有長久不愈合的血肉。
“007,你會演鋼琴麼?”李水銀問。
李水銀不會樂器,也不會讀詩。海風卷著浪,李水銀從輪椅上下來。
他跪在地上。
潮水才退去,沙上流水的痕跡像樹枝。
“李水銀,你在學人類玩沙子麼?”007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下,“為什麼人類會喜歡玩沙子?是不是因為在他們的神話裡,人都是一個叫做女媧的神用沙子捏成的?”
李水銀在沙子上挖開一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