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產甜心會完成他的一切指令。
它們對所有人都是如此。甜心們隻是工具。工具的作用不是體驗人的一生,隻是使用而已。
“李水銀,我們真的要去當小偷麼?”
這位量產甜心問他。
它穿著一樣的絲綢白裙,風吹來時像搖曳的白百合花。
“這種事不叫偷。”李水銀用工作證開了鐵門。
太陽落下後,所有機器都會停止活動,直到太陽升起。
白光和他來時一般,安全出口冒著綠的熒光。李水銀知道自己在很深的地底下。
小時候他看到電影,戰爭時代的片子。男主角穿過槍林彈雨去救他的女主角,他們接吻,擁抱。槍子都自動避開,它們不敢打熱戀中的人。
李水銀卻帶著量產甜心,用紅216的工作證去偷紅216的屍體。
人的生命太脆弱,他在鋼鐵麵前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不帶上量產甜心,他怕他死在半路。
那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李水銀死時身份會被判定為普通仿生機器。
“你是二代甜心的朋友,二代甜心要求我們保護好你,偷不偷都隨你。”
又是保護這個詞。
所有人都說要保護好李水銀。說得好像李水銀是個珍貴且有價值的東西一樣。
保護好李水銀,他和玻璃一樣一碰就碎!
他跟在量產甜心身後,量產甜心走在前麵。
長長的走廊像是沒有儘頭,隻有儀器的滴答聲和李水銀輪椅輪子擦過瓷磚的聲響。量產甜心走路一點聲音也沒。
這裡也全都是紅216的痕跡。研究所裡紅216的濃度一樣濃鬱到人窒息。
她組織起來的項目,她親手切開的樣貌醜陋的黑色深海魚,她會站著處理事的地方。
那道視線如影隨形,咄咄逼人。
李水銀被一個機器動搖了唯物主義者的信念。
“機器死後會到哪去?”他的嗓子啞透了。
量產甜心回過頭,略做思考:“會被融化,然後鍛造成其他東西。”
“機器這種東西,沒有完整的靈魂,物質的軀殼死了,就再也無法複生。”
靈魂是什麼,李水銀又不知道。
他隻在詩人們矯揉造作的文字裡讀到過。但他能感受到紅216到鬼魂尾隨著他,隨時等待吞噬他的機會,像那些黃蝴蝶一樣撲上來啃食李水銀的靈魂。
他們走到最後一道門前。
他聞到了消毒水的氣味。
紅216身上總有這種消毒水的氣味。
“我先進去哦,注意安全,李水銀。”量產甜心輕巧地邁入門內。
隨後滋啦一聲,李水銀看到它被紅色的高溫射線大卸八塊。
裡麵的紅射線如命運紅繩一般。這位量產甜心的眼睛和嘴唇被分成完整卻不相乾兩塊,在地上冒著熱氣。
“這裡麵很危險,請等我清除危險後再進入。”第二位量產甜心微笑道。
它一眼也沒看地上損毀的機體。
李水銀看見紅線中央的紅216。
紅216雙目緊閉,唇角帶笑,麵上透出玫瑰色的紅暈。
要是忽視她身上幾乎隻剩下的骨架,她就隻是睡著了,做了個美夢。
骨骼被完整地取出來,用絲線吊著,還維持著死亡之初的模樣。
量產甜心們被紅射線燒得冒出白氣,它們不喊疼,也不歎氣,隻是前赴後繼地被損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