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墓地花掉了他所有的積蓄。
零件,要等到下個人類月才攢夠。李水銀在月球咖啡廳裡打工賺的還是太少。重複各種毫無尊嚴的動作,讓李水銀感到好失敗——他的時間和痛苦,原來隻值得這麼幾枚小小的螺絲釘。去黑市出售物品,水又太深,他怕賣著賣著自己就被抓去銷毀。
“李水銀?”
李水銀的書蓋在臉上,在太陽底下睡著了。
做了一個關於銀行保險庫裡的美夢。他在一堆人民幣裡打滾,金條被他堆成枕頭樣式,李水銀數著支票上的零,好不快意。
買一棟大彆墅,再雇傭一群幾十個高材生每天給他當牛馬,跟高材生說:“雖然你們都是非常聰明優秀的人 ,但是一輩子都隻能給我打工。”
“李水銀,你怎麼忽然說這麼惡毒的話?難道月球對你做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
李水銀的兩條腿還在天台沿上晃,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量產甜心嚇得差點摔下去,他滿手是汗地抓著鐵欄杆。
“我都好久沒做夢。”他一點一點將身子挪回安全地帶,“夢到自己有了好多錢,成了萬惡的資本家。”
他想起甜心二代就有好多好多錢。
“要是能回到過去就好,我能拿你的簽名照去賣。”李水銀又說,“我想了好多好多種賺錢的法子,我昨天去問佛,佛說做人不要總想要錢,想什麼不來什麼。”
量產甜心倚著圍欄:“你隻要問它它不會回答的問題,它就會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
“你問它要不要錢,它比誰都積極。”
它的白裙上粘了灰,李水銀辨認出它已經不是那個跟他說生日快樂的量產甜心。
李水銀翹了一門曆史課,爬上頂樓發呆。後來太陽太強烈,他用書遮臉,就睡過去了。
“上次那個量產甜心呢?”李水銀把他的《機器世界史》放在腳邊。
教學樓頂層的大風翻得書嘩啦響。
他低下頭,看到一群在操場上緩慢移動的小機器。它們又將前幾天埋進沙坑當陪葬的那個機器挖出,在它們旁邊尋找著“死亡”,嘴裡念著複雜的方程式。
不可捉摸的死亡也在它們的過家家裡,被它們當作玩具。
“它死掉了。”量產甜心說,“當作試驗品。這次我給你帶來了兩個消息,兩個對你來說都是好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李水銀整個人掛在欄杆上,懶懶地轉過頭。
太陽照得他睜不開眼:“我來了這麼久,還是不懂你們機器到底怎麼想。”
“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也上過學……或者是你的原型。她那時候還很小,背著一個小小的書包,紮著兩個小辮。”他的聲音在風裡含混不清,“不過甜心小時候一定就很漂亮,唱著我聽不懂的歌。”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量產甜心輕笑一聲,“你要是活得夠久,指不定能等到時間機器被製造出來,那也是紅216致力於創作的機器,反正你回到那個機器裡,穿過一條五顏六色的隧道,就能回到過去。”
“第一個好消息。在城外出現了小規模反抗人類清理的武裝,能夠使用槍械,它們有一麵旗幟,上麵寫著“自由”兩個字。”
李水銀花了幾十秒理解它的話。
“是人嗎?”他聽見自己的心在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從六層樓上躍下去。
“還不確定。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就目前客觀條件來看,人類消失了幾十年,動物園裡的黑猩猩基因突變進化成人的可能性相對更大。”量產甜心說,“而且……不確定是不是其他城區為了誘捕人類進行的行動。信號也完全可能從人類的信號發射裝置裡發射出。”
“從很多年前,人類就執著於讓其他物種聽見自己的聲音,他們發射過許多載著不同語言信息的衛星。”
李水銀笑了起來。
他的狂喜一分也未被量產甜心的話削減:“有個念想總是好的。”
“比待在這裡不知道做什麼,也不知道到哪裡去要好上太多。”他說,“我要一個讓我繼續活下去的借口。”
“另外一個也是好消息。關於紅216的。你記得它們要拿紅216生產武器麼?”
李水銀當然記得。
“用紅216製造出的武器隻有一把,它們將賀丹朱的內臟和發動機鍛造成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李水銀愣了愣:“劍?”
“有時候劍比遠程打擊好用,如果那是一把堅不可摧,即使被折斷又能瞬間再生的劍。紅216的軀體是血肉和機械的結合,它們用紅216鍛造出這樣一把劍。”
“李水銀,你在聽嗎?”
李水銀回過神來:“會疼吧。”
“疼不疼又有什麼重要的,古來鍛名劍,都要人命作引。它機械的部分會催使血肉不斷再生。”量產甜心說,“運動速度非常快,能腐蝕機械,融化鋼鐵。”
李水銀望著遠處的群山,狂喜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變質的遺憾。
“那把劍有一個問題。”量產甜心話鋒一轉,“使用者會感染上情感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