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省省廳。
雪漫天空,大雪沸沸揚揚。
趙長根快速地把車停好,他和自己的副手下車之後,便看見一個中年婦女站在大門外。
這個牌子掛在她的脖子上,上麵書寫:請一定要抓住凶手。
這個女人,趙長根認識,正是八歲女孩的母親。
女孩是在98年遇害的,如果她現在還活著,那她現在已經十七歲了,正是快要上大學、風華正茂的年齡。
可是,她的生命卻永久的停在了98年。
她永遠也長不大了!
中年女人每年的年底和年初,都會來到省廳,乞求警方一定不要放棄,一定不放棄抓捕殺害她女兒的凶手!
她就那樣站在街邊,任由雪花飄在頭上和肩膀上。
車流在她眼前川流不息,但她卻一直盯著對麵大樓的正中央的國hui。
經年累月的悲痛和失眠,讓女人顯得特彆蒼老,頭發都已經花白。
這麼冷的天氣,她就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趙長根站在大門內,一直注視著她。
他身後的副手催促道:“老趙,走啊,李廳還等著咱們呢!”
趙長根恍若未聞,他徑直走到大門外,然後穿過街道,來到街對麵,站在女人跟前。
女人看著他穿著製服,眼皮微微扇動,她張了張乾裂的嘴唇,但什麼話也沒講,仍舊目視著前方。
她臉上的皮膚凍得通紅,手指彎曲,手背已經裂開。
趙長根趕緊扯掉自己的羊皮手套,拿起她的手……
女人掙紮著,不願意,但趙長根卻強行的給她戴上。
接著,他從自己公文包裡掏出一摞錢,有零有整,一股腦的塞進女人的手裡。
因為女人堅持追凶,她經常徘徊在女兒被害的地方,精神已經出現問題。
丈夫責怪她,謾罵她,丈夫終於忍受不了,最終和她離婚。
她沒有工作,靠著撿拾廢品換錢為生。
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放棄!
終於,女人撇過頭,冷漠地看向趙長根,然後把錢丟在了雪地裡。
趙長根又把錢撿起來,走到後麵的小吃店,和老板說了幾句。
老板看著他穿著警服,忙點頭:“您放心,餓不著她的,除了您之外,很多警察都在幫助她!”
趙長根點頭:“謝謝!”
說完之後,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女人,然後準備離開。
但誰知,風雪飄揚中,女人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裡。
“能……抓著嗎?”
趙長根的身體頓時僵住,他不敢回頭,雖然公文包裡放著今天早上收到的重大線索,但每次都是希望落空。
他無法保證,也不敢許下承諾!
可麵對這位在風雪中屹立不倒的母親,他不能就這麼冷漠的走掉。
於是,趙長根回過頭,重重的點頭:“一定能!一定能抓住這個罪大惡極的凶手!咱們永不放棄!”
女人的眼色有了一絲亮光,但眸子隨即又黯淡下來。
趙長根歎了口氣,這才大步離去。
不多時,他和副手走進廳長辦公室。
此時,裡麵已經坐滿了人。
李輝年齡很大了,已經快要退休,他沒有上位者的嚴肅和冷峻。
見到趙長根,他笑吟吟的道:“老趙,你們倆一早就給我打電話,到底什麼事兒這麼著急,還非得要我在辦公室裡等你?”
趙長根和眾人打了招呼,然後二話不說,從公文包裡取出信封,遞給李輝。
“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您看看。”
李輝從椅子上站起身,接過信封後,他深深看了一眼趙長根,然後取出信紙,仔細地看著。
和趙長根一樣,他剛看了開頭,身體立即就僵住了。
本來鬆弛的臉頰,緊繃著,瞳孔緊縮。
辦公室裡一群人注意到他的表情,都開始好奇起來,但礙於身份,又不便詢問。
李輝看完信之後,沉默不語,然後把信遞給其他人。
窗戶外的雪越下越大,此時,她已經成了一個雪人。
待辦公室內的眾人都看完信後,其中主管刑偵的總隊長從沙發裡站起身。
“老趙,這信從哪裡來的?”
趙長根趕緊回答:“匿名信,沒寫名字,也沒詳細地址,但郵戳是廣興市的!”
“廣興市?廣興市怎麼會有人寄這樣的信來?”
趙長根搖搖頭,他也弄不懂:“寄信人會不會也是警察?不然怎麼會對88案件這麼了解?”
“也有可能是哪個老百姓吧,這些年,不止你們白金警局,我們省廳每年也會收到類似的信件,信誓旦旦的說知道88年連環殺人案的真凶,但最後都是編造的!”
趙長根卻不同意:“總隊長,我相信寫信人,他在信裡提起當年作案的凶手不是我們白金市人,而是來自隔壁市,前些年,我們錄取全城男性的指紋,都和案發現場留下的指紋不匹配,這不就正好解釋,凶手不是白金市人!”
總隊長皺著眉:“老趙,寫信人這是臆測而已,他根本沒有具體和確切的線索。我覺得,咱們還是慎重為主,要是再次
大規模去錄取指紋,耗費警力資源不說,就怕徒勞無功,還是抓不到凶手,我們怎麼麵對那些受害者的家屬?
再有,要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們警方麵對的輿論壓力可不小啊!”
趙長根堅持著:“總隊長,信裡說的很明白了,雖然沒具體到某個詳細地點,但已經把調查範圍縮小到某個縣了,咱們隻要錄取縣城的所有男性指紋,肯定能找到線索的!”
“萬一要是找不到呢?”
趙長根急了,他搶過信紙,指著信裡的內容道:“總隊長,當年凶手在案發現場留下了指紋,還在多名女性被害者體內留下的精ye!寫信人已經告訴我們了,隻要提取到凶手的近親旁族的生物痕跡,通過DNA對比,就一定能抓獲凶手……”
趙長根望向李輝。“李廳,咱們以前條件落後,現在不一樣了,我相信,這次肯定能行的!我們不能放棄啊,受害者家屬還在盼望著,一直盼望著!”
李輝沉吟著,走到辦公室的窗戶邊。
趙長根咬牙道:“李廳,要是省廳不同意重啟,那我白金市局就自己查!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妥協!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趙長根一個人背!”
此話一出,總隊長不再說話,其他人也沉默不語。
他們不是不想查,而是怕失敗。
“刺啦”一聲。
李輝把玻璃窗拉開,外麵的風雪立即灌進來。
他站的位置,正對著對麵街道。
八歲受害者女孩的母親,仍舊站在那裡,大雪把她的身體覆蓋住,她已經成了一個雪人。
李輝怔怔地望著她,每年年底和每年年初,這位母親都會站在那裡,驚醒著所有的警察。
十八年了!
從第一名受害者算起,已經過去整整十八年了!
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
李輝猛地回過頭,他眼神炯炯,看向辦公室內的眾人。
“重啟調查!不管結果如何,都要給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
趙長根原本緊繃的神色立即舒緩下來,他看向自己的副手,後者也是滿臉笑容。
李輝吩咐道:“走,咱們去會議室,通知那個縣城分局局長,讓他參加視頻會議!”
雖然先前,大家有諸多考慮,但做出了決定,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
一天之後,當地縣城。
雪依舊下著,大雪覆蓋了整座縣城,白雪皚皚,如同童話般的世界。
此時,成百上千的警察走進千家萬戶,錄取男性指紋和提取生物痕跡。
前些年,警方也做過一次,不過地點是在白金市,當時警方認為作案的凶手應該是成年人,所以十六歲以下的男性就略過了。
但這一次收到的匿名信件,上麵說,即使凶手藏匿起來,也可以通過他旁係親族的DNA查到凶手的身份,那麼就算再年幼的孩子,年齡再大的老人和所有女性,也要提取口腔唾液。
工作量很大,警方單獨是完不成的。
所以街道辦事處,以及醫院護士也被發動起來。
就連轄區派出所,也下鄉去完成這一工作。
趙長根沒閒著,這些天,他一直待在縣城,跟著下麵的警察一起行動。
寫信人把範圍縮小在這個縣城,說明他一定是查到什麼了。
凶手雖然不在這個縣城,但他的家屬或許住在這裡。
趙長根是這麼推測的,所以這幾天,他精神高度緊張,晚上都睡不著覺。
一周後,整座縣城一共二十萬人口,生物痕跡全部提取完畢!
這期間,並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接下來,生物樣本都被送往了省廳,交給技偵科的警察們。
因為工作量很大,各個分局的技偵警員都放下手頭的工作,全部彙聚於省廳。
趙長根也放下了局裡的工作,住進了省廳旁邊的招待所。
其實,隻要有所發現,省廳會第一時間通知他,但他還是不放心,就算李輝批評,他也不在乎。
女人還守在警局外麵,她已經從趙長根口中,了解到警方重啟了88年案件。
她原本死灰的眼睛,立即恢複了晴明,對待趙長根,也不像之前那樣冷漠。
雪依舊在下著,趙長根把她拽進旁邊的小吃店,叫了兩碗羊肉泡沫。
女人不再拒絕,她把脖子上掛著的紙牌取下來,狼吞虎咽的吃著。
一碗不夠,趙長根向老板又要了一碗。
吃完之後,女人抹了抹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趙長根放下筷子,問道:“吃飽了嗎?沒吃飽,我再給伱叫。”
女人搖頭,又點頭,聲音哽咽道:“趙警官,謝謝您。”
趙長根也露出笑來:“吃完飯,你就回家去等著,彆站在這裡了,要是凍壞了身體可不好。”
女人使勁搖頭。
她從懷裡掏出女兒的照片,遞給趙長根看。
這張照片,白金警局的線索牆上也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趙長根已經看過無數回了。
但每次看著,趙長根都咬著牙冠,這次也不例外。
女人的眼淚無聲的落下來,淚水滴在桌麵上,暈染開,
她聲音沙啞
的道:“不,我會一直等在這兒,永遠等下去,我女兒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