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已經落入海平麵以下,隻剩下餘暉照耀在海麵上。
一艘遊艇在斑駁的光影中,隨著海浪起伏。
海鷗在沙灘的上空展翅,成群結隊的從高處俯衝下來,又從人群的頭頂掠過,姿態輕盈、優雅。
彆墅前院,羅銳坐在椅子裡,正好可以看見這一切。
他手裡捏著一罐啤酒,輕輕啜了一口後,看向坐在一邊的農英。
“英姐,張訊的事情,農山叔已經給我講了,你具體說說,張迅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農英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裝,齊肩的長發在後腦紮了一個馬尾。
她雙膝並攏,兩隻手撐在膝蓋上。
羅銳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她的臉,他這時才發現,農英的側臉很像小日子那邊的一個歌星,阪井泉水,而且就連性格都差不多,憂鬱、冷靜,並有一絲靦腆。
農英抬起頭,抿了抿嘴,沉吟了一會兒,回答道:“他是部隊轉業回來的,後來做了幾個月輔警,因為他的工作表現良好,而且在社會上吃得開,所以就被緝毒支隊安排做了特情,也就是線人。
三年前,他突然就失蹤了,廖支隊找不到他的蹤跡,後來,廖支隊抓了好些人,這些人都說,張訊是黑吃黑,把上線的錢給吃了,一共有好幾百萬。
有的人說他死了,也有的人說,他帶著錢逃出國了,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知道,這三年來,他就這樣消失了。”
羅銳微微頷首,如果被警方安排做特情,那麼張迅肯定有過人之處,所謂“過人之處”,那就是有點像地痞流氓的意思,能打、能惹事,而且身家底子可能不會太乾淨。
羅銳想了一下,特殊刑事小組裡,能做特情的,齊磊和田光漢就很合適,兩個人一看就是地痞和社會大哥,不像方永輝和楚陽他們,正兒八經從警官學校畢業出來的。
經過監獄大學改造過的主兒,用鼻子一聞,就能嗅出他們身上的味道。
“就憑這個,廖康他們就相信了?”
“當時,廖支隊他們從張訊的家裡搜到了不少藏匿的現金,不過那隻是其中一部分,還有剩下的兩百多萬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張迅的護照和身份證。”
“張訊的護照沒被收上來?”
這個問題問完之後,羅銳覺得自己食言了,有些事情,他也不敢多說。
“有張訊的照片嗎?”
“有的。”
農英掏出手機,翻閱了一陣之後,遞給羅銳。
他把手機拿在手上,發現有好幾張照片保存在QQ空間的私密相冊裡。
一張是張訊入伍時的照片,他穿著製服,在訓練場裡奔跑時的身影。
一張是他退伍時,穿上輔警製服的照片,嘴角勾著一抹邪笑。
最後一張像是張迅入伍之前拍攝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農英在照片裡。
兩個人的年齡都不是很大,像是隻有十七八歲,背景是在某家照相館裡。
兩個人站在一起,肩並著肩,看著很生疏,其實很親密。
張訊似乎想摟住農英,但又有些放不開,有些拘謹。
農英看似在盯著鏡頭,但眼角的餘光卻注意著張迅。
她一雙眼睛笑的像月牙,唇邊有一絲笑容,動作表現的很小心翼翼。
如同羅銳所料,張訊整個人看起來,確實有一股子痞氣,而且臉上的表情很桀驁。
就算他穿上製服,也不能掩蓋這種街頭混混的氣質。
廖康找他當特情,確實是有原因的。
但同時,農英這麼內斂、清秀的女孩,這麼多年來,竟然會對這樣一個人念念不忘,這讓羅銳感覺,男人果然還是有些痞氣最好。
羅銳把手機還給農英:“你最後一次和他見麵是在什麼時候?”
“2004年的12月24號,晚上六點。”
“時間記得這麼清楚?”
“那天是平安夜……我們去看了電影。”農英臉上本來要綻放出的笑容,但又馬上忍住了。
“哦?看的什麼電影?”
“十麵埋伏。”農英回答說。
羅銳有些意外,平安夜這天,兩個互相愛慕的人,不應該是看愛情電影嗎?
這電影,羅銳從來沒看過,不知道電影講的是什麼內容,不過電影的名氣很大,就算沒看過,他也聽過這個電影的名字。
“電影票是你買的嗎?”
農英搖搖頭:“不是,是張訊提前買好的,不過那天,電影開始了半個小時他才來。”
“行!我明白了。”
需要了解的信息很多,而且這個案子是市緝毒支隊的案子,羅銳根本插不上手,如果真的打算重啟調查,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
羅銳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把手裡的罐子捏扁,然後道:“你希望重啟調查嗎?”
農英盯著手裡的啤酒,拉環還沒打開,她一直看了很久,然後抬起頭來,盯著羅銳的臉。
“我希望能找到他,就算死,總得有一個交代吧?”
羅銳注視著她眼裡的渴望,便點了點頭。
“我幫你去問一問,但這個事情,是市緝毒支隊的案子,雖說我們是同一個體係,但隸屬部門不一樣,但最終結果怎麼樣,這個我就無法保證了。”
“謝謝
您。”農英頷首。
羅銳看見她眼裡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雖然隻是一閃而過。
翌日早上。
羅銳把車停好,然後從後備箱裡抱著一個紙箱,往縣局大樓走去。
路過的人,紛紛和他打招呼,他也是點頭回應。
對於羅銳而言,沙河縣局和海江分局並無區彆,都是自己熟悉的單位。
當然,他也明白,這個隻是自己的主觀印象罷了。
他一路小跑,直奔局長辦公室。
走廊上的人皆是偷眼瞧他,特彆是他懷裡抱著的東西,大家都有些好奇。
羅大財主,送出去的東西,那可是價值不菲。
而且大白天的,這麼明目張膽的嗎?
魏群山旁邊的辦公室,秘書瞧見羅銳後,趕緊把他拽了進來。
“羅組長,你這是乾啥?”
領導的秘書,沒人敢小瞧的,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
“裴科長,我能乾啥啊,魏局不是喜歡釣魚嗎?這是彆人送我的一套漁具,我自己又沒時間,這就給魏局送來。”
彆人都是叫裴秘書,隻有羅銳稱呼裴科長,老裴的心很暖。
當即,他勸道:“羅組長啊,上麵三令五申,不能搞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羅銳為難道:“那怎麼辦?”
“這樣吧,你現在自個兒進去,彆帶東西,有什麼事兒,我私下可以幫你和魏局說說。”
羅銳眼睛轉了轉,這才明白老裴什麼意思。
不要小看一個秘書,求人辦事,沒人直接求領導,而都是找領導身邊的人,事情一般都能成。
羅銳明鏡似的點點頭,把箱子擱在老裴的辦公桌下麵。
“箱子,我一會兒帶走。”說完,羅銳還往箱子裡努了努嘴。
裴秘書看了看四周,見沒人,便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羅銳徑直走到魏群山的辦公室門前,敲了兩下後,裡麵傳出聲兒。
他打開門走進去後,便看見魏群山坐在待客沙發上,他的對麵正坐著自己的老熟人,廖康。
見到羅銳,廖康站起身,微微點頭。
魏群山的屁股沒動,看也沒看他一眼。
羅銳向廖康咧咧嘴,然後來到老魏跟前。
“報告魏局,羅銳前來彙報工作。”
“怎麼了?屁股坐不住,想要案子?”
“是!”
魏群山沒叫羅銳坐,他隻好站著。
“特殊刑事小組一共八個人,總不能天天閒著吧?而且說好的在這邊待半年,明年三月份,我們就得回沙河縣了。趁著年底,我們想多破幾個案子,過年能輕鬆一些。”
魏群山冷哼一聲,不太耐煩的指了指沙發:“坐下說。”
羅銳嘿嘿一笑,向廖康拱了拱手,然後向魏群山道:“魏局,海邊彆墅那邊,您熟嗎?”
“我熟個屁啊。”魏群山瞄了他一眼:“怎麼了?”
“我給您講啊,我爸和我家隔壁那老外,昨天在海灣找到一處釣點,那個地方的水流很穩,而且是金槍魚出沒的地方。
我爸樂瘋了,怎麼都沒想到,海灣會有金槍魚出沒,他們手裡的釣竿哪能搞上來,那些魚都是幾十斤重的,我爸和麥克正購買裝備呢,準備這個周末,開遊艇出海,去釣金槍魚。”
聽見這話,魏群山挪了挪屁股,臉上出現興奮的神色,兩隻很安靜的手,從沙發扶手抬了起來,然後又輕輕放下。
隨即,老魏冷靜下來:“說吧,找我什麼事兒,彆拐彎抹角的!”
“我爸和麥克兩個人哪行啊,他們叫我一起去,我周末又沒時間,魏局,您老要是周末有空,帶著外孫出出海?給我爸和麥克指導指導?”羅銳繼續勾搭,並沒直接回答問題。
魏群山咳嗽了兩聲,有些心猿意馬,但臉上還是無動於衷。
羅銳見火候差不多了,便道:“是這樣的,我來找魏局您呢,是我身邊有一個案子,但這個案子不是我們管轄的地方,而且案子的類型,也不是刑偵警員該插手的……”
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廖康,發現對方向自己眨了眨眼。
“呃……廖支也正好在這裡,這個案子就是你們市緝毒支隊的,有一個叫張訊的人,這人應該是你以前發展的特情,他的女朋友,也就是農英……”
他說到這裡,廖康馬上打斷了他的話。
“羅銳啊,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事兒,這個案子擱置了三年,是因為我們一直想抓的目標還沒落網,所以也不好正大光明的調查,我剛和魏局也商量過了,想借用你們特殊刑事小組的力量,一起偵辦這起案件。”
羅銳睜大了眼睛:“我去,你不早說?”
魏群山冷笑了一聲:“給你爸說一聲,我周末剛好有空。”
羅銳當即翻了一個白眼。????廖康繼續道:“魏局剛已經答應了。本來這個案子,應該和陳支的刑偵支隊一起合作調查,畢竟關聯好幾起凶殺案,但陳支隊最近太忙了,所以我就找到這兒來了。”
羅銳可不信這套說辭,農山父女就是廖康介紹給自己的,而且農山還是他在部隊時的老班長,農山肯定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