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
趁著楊波他們取證的時間,羅銳去辦公室稍微睡了一會兒。
平時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因為案子正在偵查的關鍵時刻,所以刑事小組的人都還沒有下班。
快到十點鐘的時候,楚陽和蘇明遠外出走訪回來。
因為羅銳頭天晚上隻睡了兩個小時,所以沒人敢叫他起來。
直到趙明帶著鑒定報告前來,這才把他叫醒。
羅銳抹了一把臉,吐了一口氣。
趙明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把手裡的報告遞給他。
“物證已經鑒證完畢,我們從夏冰遇害現場提取到的女性毛發和腳印,對比416出租房的生物檢材,尤秋妹確實出現在了埋屍現場。”
羅銳沒感到任何意外,反倒是其他幾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方永輝問道:“難道這又是一起母親殺害兒子的命案?”
羅銳瞥了他一眼:“現在下結論還太早。”
“是。”方永輝聳了聳肩,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對此越來越篤定。
趙明又把手裡的一份足跡圖譜遞給羅銳:“這是你要的東西。”
羅銳接過後,站起身,把這張圖譜,用磁鐵貼在了白板上。
大家站起身,圍在白板前。
圖譜做的很細致,趙明下了一番功夫的。
中間的位置是埋屍的土坑。
圖譜裡一共出現了六個人的足跡。
從西麵而來的兩道足跡,分彆是39碼腳印和41碼腳印,從鞋底紋路、身高、體重推測,這兩道足跡就是兩個報警人的。
其中39碼腳印從埋屍地點穿過,一直到林子裡麵。
而後,39碼腳印返回,足跡呈直線行走,而且是踩到了埋屍地點,並且出現在了夏冰肩膀的位置,也就是夏冰從土裡伸出手的地方。
通過報警人的供述,他是在上完廁所後,被一隻手給絆倒了。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發現了埋屍地點。
可以看見,39碼腳印出現了混亂,腳步不穩,並且身體是前傾的姿態,可以推斷,報警人當時的狀況應該是慌不擇路。
隨後,39碼腳印和41碼腳印再次出現,並且停留在埋屍地點西側三米遠的位置,一直沒敢往前。
這和報警人供述的筆錄完全一致,也就是說39碼腳印的主人(禿頭男)見到死屍後,馬上叫來了自己的同伴,確認是屍體後,兩個人第一時間報了警。
從這點來看,報警人沒有說謊,算是排除了他們作案的可能。
其實,警方麵對命案調查,對報警人的供詞,一直都是處於懷疑的態度。
在一些西方國家,因為對犯罪心理的應用越來越成熟,對那些縱火現場的報警人,更是高度懷疑。
他們對縱火嫌疑人做過大量的側寫,這樣的人一般都是有極強的表現欲和表演欲望。
大火燒起來那一刻,這些人一般都會待在現場,不然心理層麵無法得到滿足。
這時,羅銳看向埋屍地點東麵的足跡。
這一麵出現的腳印最多,除了被害者夏冰的足跡之外,還有尤秋妹,以及兩個疑是凶手的足跡,分彆是41碼和43碼的腳印。
在圖譜的一側,趙明已經標注了,通過腳印推測出來的身高和體重。
41碼腳印:身高在173cm—176cm,體重65公斤,跛腳,左腿有殘疾。
43碼腳印:身高在178cm—185cm,體重82公斤。
另外就是35碼腳印,它的主人是尤秋妹,以及39碼腳印,通過身高和體重研判,應該屬於夏冰。
其中,足跡出現的次數最多的是43碼腳印和尤秋妹的腳印。
他們的足跡出現在埋屍的土坑旁邊,不過不同的是尤秋妹的足跡更加淩亂,腳步也不穩。
43碼腳印就要穩當的多,而且相比從東麵而來的43碼腳印,它在埋屍地點的足跡更深。
方永輝皺了皺眉:“這尤秋妹很可疑啊,自己的兒子死了,她竟然還活著,你們看這三個人的足跡,都是往東麵出去的。”
趙明頷首:“東麵有一條小徑,而且是泥濘路,我們在泥坑裡采集到了兩輛摩托車的輪胎印。”
方永輝問道:“趙主任,通過輪胎印能確定是什麼樣類型的摩托車嗎?”
“那要看有沒有換過輪胎。我在鑒證報告裡有寫,初步推測這種輪胎印來自建設摩托車,型號是125。”
田光漢道:“這種摩托車很常見,特彆是鄉鎮,而且這種摩托車也經常用來拉客。”
楊波搖搖頭:“事發地點是在下河灣的林子裡,周圍都是荒地,而且根本沒有監控,想要找到摩托車,難度比較大啊。”
羅銳瞥了他一眼:“那就找左腿殘疾,擁有一輛建設125摩托車的嫌疑人,身高和體重都有,這個範圍就小了吧?”
趙明眨了眨眼。
楊波失笑的搖搖頭,跟著羅銳做事,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沒用。
這麼明顯的事情,他竟然無法第一時間抓住。
偵查命案就是這樣,很多線索都是一團亂麻,想要找到線頭,除了對線索抽絲剝繭之外,還需要敏銳的洞察力和判斷力。
不要小看這個,譬如阿美利堅
的警員,截停一輛嫌疑車輛,對方有槍還是沒槍,是選擇製伏,還是清空彈匣,無時無刻不在考驗你。
如果對某些事情不夠敏銳,就會出現阿美利堅那樣的事情,弗洛伊德之死,引發了“我無法呼吸”這樣的事情。
羅銳察覺到了楊波的失落,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事兒就交給你和老田去查。嫌疑人一共有兩個,除了左腿殘疾的那個人,還有一個43碼腳印的嫌疑人,他的身高接近一米八,這也是一個很顯著的特點。
這兩個人肯定都是熟人,而且騎的都是同一型號的摩托車,找到他們不難。”
楊波咧嘴笑了笑,這明顯是把抓人的功勞丟給了自己。
要是運氣好,他和田光漢最先找到這兩個嫌疑人,在這次的案子中,當然是最顯眼的。
很多時候,楊波都覺得恍惚。
他本來就是五源派出所的一個小民警,論學識,他是不如方永輝、楚陽和蘇明遠三個人,他們畢竟是從警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屬於未來警局的中堅力量。
論對案件的偵查和判斷,他也不如田光漢,老田可是在刑偵隊待了十幾年,見過的死人,抓獲的嫌犯數不勝數。
楊波自知能力是最差,要不是跟著羅銳,他現在恐怕還待在五源派出所,每天的任務無非是調解鄰裡糾紛,抓抓小偷,或者是配合治安大隊掃掃黃。
但在體製內,誰不想進步啊?
連沙河縣警犬中隊的小牧,都在為了改善夥食而努力呢。
楊波受到了鼓舞,腦筋轉了轉,問道:“我們抓回來的孫寶明,和現場的任何一道足跡都不匹配,那他豈不是和尤秋妹母子的失蹤沒有關係?”
羅銳搖頭:“也不一定,他也有可能是涉案人員,一切都要以證據說話。”
羅銳之所以還沒有對孫寶明展開審訊,就是為了手裡掌握更多的線索,審訊就更加精準,而且楚陽這會兒正在收集此人的資料。
“是!”楊波應了一聲。
羅銳轉過頭,指了指埋屍周邊的兩處足跡。
“43碼足跡的嫌疑人,應該就是挖坑埋屍的人,尤秋妹出現在屍坑旁邊,她是不是參與了殺害夏冰,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
不過從她足跡的淩亂程度來講,她當時應該很慌張,至於凶手為什麼沒有殺她?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說完,羅銳看向蘇明遠:“你們今天去走訪了尤秋妹的娘家,有沒有查到什麼線索?”
蘇明遠立即從桌上拿起一個記錄本,他舔了舔手指,翻開兩頁後,道:“尤秋妹排行老三,她上麵兩個姐姐,和她的關係不是太好。
主要是她兩個姐姐嫁的比較好,老公都比較有錢,於是尤秋妹就有了攀比心。
據她兩個姐姐說,儘管夏立軍在外賺錢很辛苦,也能撐起這個家,但是尤秋妹還是對自己的老公很不滿意。
這次,尤秋妹的弟弟結婚,為了給弟弟買車,她兩個姐姐確實都出了錢,尤秋妹拿不出這個錢,臉上的麵子掛不住,對夏立軍的怨言特彆大。
至於說,尤秋妹有沒有在外麵找情人,她家裡人都說沒有。”
田光漢咂了咂嘴:“尤秋妹的娘家人騙鬼呢,我告訴你們,這種嫌棄老公賺錢少,不心疼老公的,十有八九都會在外麵偷男人。”
方永輝笑道:“老田,你這話不一定對,你這是從結果往前推,明知道尤秋妹出軌,你才這麼說的。”
“切,永輝,我告訴你,我以前辦理過很多這樣的案子,要麼是老公出軌,要麼是老婆偷人,幾乎都是這樣。結婚十多年,相處下來,早就膩了。
你摸她的手,跟摸自己的手沒區彆,更何況是……
人的天性本來就是尋找多個異性伴侶的,男人女人都是如此。”
方永輝撇撇嘴:“老田,你太偏頗了……”
羅銳趕緊舉起手阻止他們繼續扯下去:“彆打岔,聊回正事。對了,尤秋妹和夏冰的關係怎麼樣?”
蘇明遠答道:“也就是正常的母子關係,沒發現尤秋妹和夏冰之間有什麼矛盾。”
羅銳點點頭,看向趙明:“趙主任,再麻煩你一件事,給尤秋妹和夏冰做一下親子鑒定。”
趙明睜大了眼:“你是懷疑他們不是母子?”
“以防萬一。”
羅銳的話音剛落,一個技偵警員推開了玻璃門:“主任,毛發的鑒證結果出來了。”
趙明接過對方遞來的鑒證報告。
“嫌疑人孫寶明和在416號房床鋪發現的並不一致。”
眾人聽見這話,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敢情尤秋妹出軌的對象還不止一個?
這夏立軍到底被戴了多少頂綠帽子?
羅銳問道:“數據準確嗎?”
回答的是趙明:“不太準確,416號出租屋床鋪的毛發是自然脫落,要對剛拔下來x發,提取毛囊鑒定。而且,孫寶明的x發,是剪下來的,也沒有毛囊。”
聽見這話,楊波和田光明對視了一眼,雙雙咳嗽了兩聲。
羅銳也摸了摸鼻子,這是他吩咐兩人做的,說的是剪,而不是拔。
要是拔的話,肯定疼。
趙明繼續道:“不過,也不需要做DNA鑒定,這很明顯是兩個人不同的x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