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局,接待室。
桌麵上放著一桶已經冷掉的泡麵,塑料叉子還插在封口,並沒有被食用。
男孩辛鑫坐在旁邊的椅子裡,懷裡抱著那隻相依為命的小黃狗。
房門被推開時,人和狗都惶恐的抬起頭,臉上都是警惕和膽怯的神情。
走廊外麵圍著一圈民警,但沒人進來,他們都是屏息凝視,生怕稍微發出一點響動,便會嚇著男孩。
辛萬春一家三口被殺,隻剩下這個九歲的孩子還活著,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母親鄒芳在最危險的時刻,不顧一切想要保護自己的兩個孩子,但最終隻救下他一個。
這個特大殺人刑事案,幸存的辛鑫是最後的目擊者,所以他的筆錄,最為重要,這也是市局民警聚集於此的原因。
康柏林想要進門,但卻被唐誌國給攔住了:“還是女同誌去問吧。”
“那好。”康柏林答應一聲,向下屬吩咐道:“不用帶去詢問室,就在這兒做筆錄,那個誰,趕緊把攝像機架起來。”
隨後,擬定的詢問人員是林晨和蔡曉靜。
兩個人都是女警,天然給人一種信任的感覺,而且都穿著製服。
蔡曉靜拿著筆記本,坐在辛鑫的對麵,雙方之間沒有桌子,儘量給眼前的孩子營造一個輕鬆的談話環境。
林晨坐在桌子邊,桌麵上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唐誌國向蔡曉靜點點頭後,後者身體前傾,望向辛鑫,臉上露出笑容來。
她儘量用溫和的語氣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辛……鑫。”男孩回答,但並沒有抬起頭來。
“你今年幾歲了?”
“九歲。”
“你父親和母親叫什麼名字?”
問到這個,辛鑫的眼淚突然決堤:“我爸……我爸叫辛萬春,我媽叫鄒芳。”
他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叔叔,阿姨,他們死了,他們被人殺了,還有我姐姐!我看見凶手了!我看見他了!”
“孩子,彆激動。”蔡曉靜強忍著眼淚,離開椅子,蹲在他的身邊:“告訴阿姨,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最殘忍的問題,讓眼前的男孩回憶父母被殺的場景,讓在場的刑警無不動容。
蔡曉靜能聽見走廊傳來的歎氣聲,此起彼伏,有的刑警不忍再看下去,紛紛轉過頭。
特彆是一些涉世未深的菜鳥,更是緊咬著腮幫子,緊攥著拳頭。
林晨忍不住捂了捂嘴,咬了咬牙,然後從桌麵上抽出幾張紙巾,遞給蔡曉靜。
蔡曉靜把男孩的眼淚揩拭掉:“孩子,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阿姨,不要害怕,你現在安全了,你身邊都是像我這樣的警察叔叔,他們一定會抓到凶手,幫你爸爸媽媽報仇。”
“報仇”這兩個字,作為警察,是絕對不能亂說的。
但蔡曉靜還是說出了口,她的父親也是在某次調查毐犯的案件中犧牲的,所以她對失去家人最為感觸。
果然,這話起了作用,男孩抬起臉來,臉上都是眼淚和鼻涕。
……
……
一號審訊室。
羅銳並沒有等候樓上對男孩的審訊結果,案件重大,時間太過緊急,上麵限期破案,這壓力可想而知。
羅銳推開門,帶著田光漢走進審訊室。
向強並沒有被限製自由,隻是坐在審訊椅裡,臉上的神色驚疑不定。
見到有人進來,他想要站起身,但現在所麵臨的處境,讓他心裡升起警覺,自己還是坐著比較好,不要做多餘的動作。
至少自己沒有被上銬,而且先前帶自己來的民警都說了,隻是簡單的問詢,並不是強製扣留。
不過,他心裡還是很忐忑,審訊室的環境本來就很有壓迫感,而且他自己也經曆過,所以不由得緊張起來。
“嘭!”的一聲。
一摞文件摔在桌麵,把向強嚇了一大跳。
田光漢開始告知被問詢人的權利和義務。
這之後,羅銳緊盯著他:“你叫什麼名字?年齡和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碼報一下。”
向強舔了舔嘴唇:“警官,我白天都做過筆錄了,怎麼把我帶到這兒來?”
“我強調一遍,我問,你答,明白嗎?”
“那我選擇不說。”向強想要掙紮一下:“你們這是把我當做殺害我表哥一家的嫌疑人了,我要是說錯話了,你們不得把我送進去?不,這可是殺頭的罪。
警官,我可沒殺人,這麼大的案子,這世上能有幾個人敢乾?”
羅銳冷笑一聲:“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是吧?姓名,年齡,住址,你到底說不說?”
向強抱起雙臂,側過臉,開始抵抗。
“行。”羅銳站起身,向田光漢道:“咱也彆問了,這個人無名無姓,應該是一個黑戶,黑戶的話按照規定,可以無限期關押……”
他話音剛落,向強臉色一變,自己本來就沒殺人,警方沒有證據,隻要24小時一過,他就能恢複自由。
但是黑戶的話……
向強趕緊把自己的身份信息一股腦的說出來,就連自己老婆偷人的事情也巨細靡遺的講出口。
聞言,羅銳黑了臉:“沒問你老婆的事兒,說一說你四月六號的晚上從磚廠下班後的去向。”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向強叫苦,但見到羅銳的黑臉,他歎了一口氣:“我是十點鐘離開磚廠的,在我租房的樓下和幾個朋友喝了一會兒酒,然後大概是晚上十二點回的出租房。”
撒謊!
向強是摸著鼻子回答的,而且左眼還往上瞟。
“有人能證明你一整晚都待在出租房嗎?”
“我一個人住,誰能給我證明?警官,我說的是實話!我表哥一家人被殺,肯定不是我乾的,再說,如果是我乾的,我乾嘛第二天早上還去磚廠上班?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沈衛華和周小泉,他們能給我作證。”
“沒說你殺人!”羅銳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
正當向強表情輕鬆時,羅銳繼續道:“但又證據表明,你在四月六號晚上十二點之後,返回了磚廠,你去乾嘛了?”
“啊?”向強一臉的驚慌失措:“我……我沒……”
“撒謊!”指著他的鼻子:“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找過和你一起喝過酒的那些人,他們指控你當天晚上揚言要殺了辛萬春!”
向強趕緊解釋:“我沒有,警官,他們胡說,我……我那是說氣話,您想啊,我表哥,當然,他也不我親表哥,他把我的工資都打給我老婆的卡上,你說我能不恨他嗎!
但要說殺了他,我肯定不敢啊,不是,您剛還說我沒殺人,怎麼這會又變卦了?”
“那就說清楚,四月六號深夜十二點後,你的去向,你不說清楚,你就彆想出這個門!”
向強的臉色陰晴不定,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後,他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是,那天晚上喝完酒後,我是返回了磚廠,不過,你們得信我,我沒去殺人。”
“你先說。”
“好,其實我是去見老雍的老婆。”
“什麼?”羅銳臉色一窒:“你說的老雍是指雍建?”
“是!”向強道:“我……我和他老婆有點關係,我那天晚上喝了酒嘛,老婆又沒在身邊,所以我就……反正我沒殺人。”
羅銳皺著眉,問道:“你說仔細一點,你是幾點鐘返回的磚廠?”
“我到的磚廠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沒注意時間,而且我去之前,還給汪巧珍去了一個電話。
我們一般都是在廚房……呃,乾那事兒。
可是當我到了之後,我再給她打電話,她說我表哥家裡來客人了,這會兒還在喝酒,今晚上沒時間。
我當時酒精上頭,對她不依不饒,我說乾這事兒也不一定在屋裡。
於是,我把她叫了出來,親熱了一會兒……”
“你先等一下。”羅銳拿起田靜的法醫記錄本。
這個叫汪巧珍的初步屍檢時,並沒在她身上發現殘留的米青液,而且這個女人已經接近五十歲了。
這表明,兩個人當天晚上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xing關係。
“她有沒有和你講辛萬春招待的是誰?”
向強搖頭:“沒說,不過汪巧珍的老公雍建也在一起陪酒。”
“這之後呢?”
“這之後我就走了,而且我也怕雍建發現我和他老婆的關係。”
“當時,你有沒有聽見和看見什麼?”
向強回憶著,隨後點頭:“有,我記得當時我騎自行車離開時,辛萬春的兒子在二樓的窗戶前看見我了。”
一說到這,他一拍大腿:“警官,那小子還活著嗎?他可以給我作證的!我聽說他們一家人都死了,不會連這孩子也被殺了吧?”
……
……
接待室內。
男孩辛鑫喊叫道:“是向強,是他殺了我爸,我媽,還有我姐!”
聞言,蔡曉靜趕緊問道:“你怎麼確定是他?”